視角|發現人性另一面：宮崎駿的那些暗黑隱喻-《幽靈公主》

（轉載自微信公眾號：起泛兒）

警告：以下內容可能顛覆對宮崎駿動畫角色及故事的固有理解，請謹慎閱讀。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讓人既愛且恨的敘事方法，叫做春秋筆法。就像第一次看《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沒多少人會留一個心眼，去提防那些奇幻而華麗的鏡頭背後令人不寒而慄的真相。電影大師李安可以這樣講故事，動漫大師宮崎駿當然也可以，左不過就是另一段蒙太奇。好像在一次訪談中宮崎駿說過，他最不會原諒的，就是人性。

《幽靈公主》的另一種人設

狼神莫娜無法忘記孩子的氣味……

在《幽靈公主》中，幽靈公主阿桑與狼神莫娜一直是一種超越了種類、種族、血緣的關係，是一種異類結為母女，同生共死與並肩戰鬥的暖心人設。

阿桑有可能披著一條羊皮嗎？不可能的。那為什麼顏色略有不一樣呢？因為氧化……

在達達拉城的決戰之前，狼神莫娜曾向艾希達卡透露了阿桑不為人知的身世：阿桑實際上是莫娜收養的人類孩子，而阿桑的父母，則是莫娜親自殺死的，因為他們“傷害了森林”。那會是怎樣的一種傷害，需要他們用生命來救贖呢？

阿桑在出場時，身上就披著一條看上去同莫娜的毛色差不多、質地也差不多，卻要比莫娜的體量小得多的皮草披肩。可以確定的是，那是一條小狼皮。

很多人會認為那不過是幽靈公主作為“狼孩”的一種已經被狼族同化的符號，讓她看上去與狼族更和諧與統一，當然看上去也很酷。但以宮崎駿那種不動聲色地進行暗示的敘事手法，“幽靈公主”的人設會如此隨意嗎？這還要從這件小狼皮披肩的來源分析起。

注意到阿桑的頭飾了嗎？記住這個圖形。

已經歸化狼族的幽靈公主阿桑怎麼會身披一條狼皮？這條狼皮又是從哪兒來的？首先，這條小狼皮不可能是莫娜送給阿桑的，因為莫娜斷斷不會將幼小同類的遺骸作為禮物進行饋贈；其次，這條小狼皮也不可能是阿桑自己剝取的，因為視自己為狼族一員的她既不可能獵殺同類，也不可能剝取同類的皮毛作為裝飾。那麼這條小狼皮就只剩下了一個可能的來源，那就是阿桑的生身父母。

至此，一條小狼皮的皮草作為唯一的線索，將阿桑的身世串了起來，並揭示了阿桑與她的父母以及莫娜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阿桑身披小狼皮被莫娜收養；在此之前莫娜殺死了阿桑的生身父母；在此更之前，阿桑的生身父母“傷害了森林”，招致莫娜痛下殺手。將時間線順過來，於是一切恩仇都已一目瞭然：阿桑的父母殺死的其實是莫娜的孩子，並將這條可憐的小狼剝了皮；莫娜為自己的孩子復仇，殺死了阿桑的父母；阿桑的父母在死之前，為了保全阿桑的性命，將小狼皮披在了阿桑身上；大概是由於阿桑沾染上了小狼的氣味，莫娜沒有忍心殺死阿桑，而是收養了她——這個殺死自己孩子的仇人的後代。於是在外人、包括艾希達卡的眼中，阿桑與莫娜儼然成了一對相依為命的母女，她們之間的故事在表面上是如此的溫馨。

這些小精靈有什麼象徵意義？參照前面阿桑的頭飾，那它們可能就是被剝了皮的小狼或其他小生命的靈魂。

這就是典型的宮崎駿式的隱喻。在燦爛的陽光下，總有一絲陰影讓我們隱隱作痛。而那，恐怕才是他真正想要講述、卻又不忍心向我們講述的殘酷現實。就像在《幽靈公主》裡，宮崎駿通過動畫人物的嘴告訴我們：“不管你曾經被傷害得多深，總會有一個人出現，讓你原諒生活之前對你所有的刁難。”但事實果真如此嗎？宮崎駿對這種願望真的有信心嗎？你們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現實嗎？我看未必。

同樣是在《幽靈公主》的開始，對人類極端憎恨的阿桑之所以沒有殺死艾希達卡，是因為艾希達卡在恍惚中對阿桑說了一句：“你好美。”而被阿桑視為母親的莫娜，卻一直用一種厭惡的態度告訴阿桑：“你，長得好醜……”這其實已經說明了一切。不是麼？

我們只要將宮崎駿動畫片中兩個或幾個看似漫不經心的細節聯繫起來，就會獲得一個宮崎駿式隱喻的“錨鏈”。這條錨鏈會牽扯出什麼，其實只取決於我們想要看見什麼，以及怎樣去解讀——或者拒絕解讀；或者過度解讀，沒有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