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

『Tu as laissé un peu de toi chez moi...』翔在影片結尾處與阿莉埃蒂告別時的話語讓人本能地反應出法語中的一句情話。只是在影片中，那不過是純純的友誼，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之間的友誼，一個種族與另一個種族之間的友誼。

每一個種族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借東西小人一族的生存方式就是寄居在人類的家中，靠“借東西”的方式活下去，膠條、方糖、手紙、曲奇，一旦被人類發現就得被迫尋找新的住所，日復日，年復年，多少個家庭搬出了你輾轉反側的臥室，多少個家庭安身在你衣櫃背後的暗門裡。

在點開播放器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從來沒有完整地看完過一部吉卜力的作品，從來沒有。很久以前，無論是《天空之城》還是《幽靈公主》或者是大紅大紫的《千與千尋的神隱》與《懸崖上的金魚姬》，對我而言，熟悉的只有久石讓的奇妙和劇情的大致。從這點來看，我似乎並不是一個稱職的粉，從沒有讓自己在仲夏的夜裡做上一個溫情的夢。是的，吉卜力的作品，大多是溫情的與充滿對現實的反思的，《借東西的小人阿莉埃蒂》也一樣。

與那個種族類似的，人類也不過是寄居在神明的庭院裡，日復日，年復年地靠著向我們看不見摸不著的造物主們“借”來賴以生存的一些一些。很久以前，我們還心存畏懼，很久以前，我們還懷揣著一顆感恩的心。我們借來了風，化作晴空萬里，我們借來了水，匯作一片汪洋。很久以前，我們和借東西的小人一族一般戰戰兢兢，很久以後，我們會和借東西的小人一族一樣搬出眾神的庭院。不同的是，他們是為了尋找新的容身之所，等待我們的或許是驅逐與毀滅。

很久以前，我們有一顆純粹的心靈，相信在世界末日時一定會有超人出現拯救我們，相信在路邊撿到的一顆葫蘆種子可以孕育出七個正義的夥伴，相信白雪公主一定會遇見王子，相信今天灰姑娘也會在明天拾起一隻從天而降的水晶鞋。很久以前，我們相信童話。很久以後，一支長到令人恨不得快進的MV告訴我們，童話裡都是騙人的。我們用我們的惡趣味毀掉我們的童年，然後用所謂的科學與規則將自己囚禁在自己的世界中。我們無限擴大著自己，有些人變成了自己的神。

很久以前，我會趴在小區的草叢裡看搬家的螞蟻或者捉起一隻西瓜蟲揉成一團。很久以前，我會在光風暴雨電閃雷鳴的深夜緊緊地抱住陪我入眠的玩偶，偶爾那也會是一柄劍一把槍。很久以前，我會把偷偷買來的小人書小玩意藏在大人看來不起眼的舊玩具中，時不時看上一眼。很久以前，我喜歡收集貼紙、卡片，被一遍遍翻數著的一堆裡有了一張皺皺巴巴的，總是忍不住放在第一張的最愛當作封面。

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座影片中的老宅鎖著過去的自己，一座影片中的玩具屋鎖著自己的過去。很久以後，還會有一隻玩偶在床頭，在滿是夢魘的現世黑夜裡守護著他主人心底的一片預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