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庸之子

一．

一篇好的影評是怎樣的？這是個複雜的問題。討論優秀的作品令人心喜，也令人感到沉重。平庸的作品又往往沒有討論的價值。為了讓這兩個話題都簡單一些，不如把它們放在一起討論一下。

說實話拍出一部極度平庸的作品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畢竟愚者千慮也必有一得；即使是B級片也能獲得眾多的粉絲。但是天氣之子的確平庸到了毫無亮眼之處的地步。最簡單的是從性這個角度談起。

二．

性是一部電影最容易吸引人眼球的地方，也是最方便切入劇情引入矛盾的地方。何況這是一部描寫少年男女間的愛情的電影。對於性的描寫是引入主題最自然而然的選擇。就像三年前的《你的名字》一樣，從少年與少女對於性和身體的嚮往、好奇和悸動開始，結合大都市快節奏鮮亮生活的側面暗示，營造了愛情喜劇的氛圍，順利迎來電影的第一段小高潮。可以說是完美無缺的處理，令人心生嚮往，無論何時回憶起都會泛起微笑。

天氣之子利用性的切入角度可以說是完全相同的。可相反的是，天氣之子用了完全不同的另一種表現手法來展開。大都市東京不再是明快的耀眼的象徵。在籠罩開頭的陰風慘雨之下，東京是霓虹燈下的歌舞伎町一番街，是風俗店門口冷酷的男公關，是金錢、失足少女與暴力犯罪。作為滿18歲的成年人我完全能欣賞這些元素，成功地刻畫出了一座慾望橫生的墮落之城，接下來的劇情麻煩轉接《蝙蝠俠·黑暗騎士》或者隨便哪個三流的B級片都可以。

可問題新海誠要拍的還是一部純愛片誒？反正他也只會一切劇情轉純愛。用歌舞伎町、風俗店、失足少女烘托出的初戀愛情究竟是怎麼樣的一種存在啊（居然還是個喜劇，笑死我算了）。

三．

再聊聊電影的另一個切入點幻想吧。還是從君名說起，在我心中君名的成功並不僅在於完美的劇情節奏、氣氛烘托和情感處理。在故事細節和劇情邏輯中更是具有天才的閃光點。無論是逆轉時間或是改變天象，都是超越現實的幻想。將不合常理的幻想摻入不合常理的愛，並不等於合理的故事。相反，它需要更多更強的技巧和手段去完善，像是把一段音階變成一曲舞曲。幻想是一種外來的衝擊，要麼變成一段樂曲，要麼成為一堆噪音。

我們的確是在追尋，那一場美如初見的愛，那一次青澀錯失的擦肩和那一份力挽狂瀾的勇敢。然而電影並不是填進這三個空格就能拿滿分的填空題。在新海誠的電影裡，我們想追尋的夢幻不僅於此。鋪墊、節奏、隱喻和暗示，技巧和手段都是為了同一個目的：引起觀眾的共鳴。故事中角色們的夢幻是紙上的童話，而每一個觀眾的夢幻是電影的答案。很遺憾，天氣之子離這一步差得太遠了。畫面唯美，可我沒有飛上天空。而君名卻做到了。那連結時間的繩結啊，有時扭曲和纏繞，有時還原、斷裂，再次連結。它連結起的不只是故事的結緣之線，也是通向每一個觀眾的邏輯之線。我在那裡找到了時間的夢幻，像小王子一樣，屬於一個成年人的童話。

（PS：說到這裡想多說一句，天氣之子結局改成悲劇會好很多。

“於是小王子馴化了狐狸。轉眼他們就要彼此分別。”）

四．

終究沒必要寫太多關於天氣之子的批評，所以刪掉了所有的吐槽，因為討論平庸的作品實在令人提不起興趣。而也並不想用江郎才盡之類的話來苛評新海誠，畢竟又回憶了一次君名帶給我的美好。成功不是無法複製的，可複製成功並不比白手起家更簡單，或許是人太容易傲慢了吧。

我曾說過，在文字巨人的肩膀上，人人都是父母很多的孤兒。可最終大部分都是平庸的孩子，誰能想到，自己抄自己都能抄歪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