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管我救你之後洪水滔天

紐約時報的一篇文章說2050年上海市區大部分地方將淹沒在海里，也包括東南亞的諸多國——「到本世紀中葉，約有 1.5 億人將生活在海平面以下的陸地上。」除了時間更慢一點，像極了新海誠2024年的東京。

到時候會有一個「晴女」來拯救上海嗎？

若要如此，我站在帆高一邊，請他去救，別管這世界。

厄休拉·K·勒古恩寫過一篇小說叫做《那些離開奧梅拉斯的人》。

在海邊的奧梅拉斯城充滿了歡樂，一個理想的完全的沒有痛苦的國度，人們舉行著慶典，享受幾乎永恆的愉悅。只有一件事例外：在這個城市某個沒有窗戶的地下室，關著一個十歲的兒童。人們甚至不知道他的性別，由於每天只有半碗油拌玉米麵過活，長期營養不良，看上去只有6歲。佝僂著背，與汙物和糞便一起，不知日夜，已經不會說話，永遠的在恐懼之中，他求著人們把他放出去：

「求求你們放我出去，我會聽話的」

所有奧梅拉斯的人們都知道他的存在，因為他們的幸福，這個城市的華美，他們友情的溫馨，他們子女的健康，他們學者的智慧，他們工匠的技藝，甚至於他們莊稼的好收成和宜人的氣候——全都仰賴於那個孩子令人生厭的悲慘遭遇。

奧梅拉斯的孩子們一到了懂事的年紀就會被告知這件事，也會有人來參觀，來明確的瞭解這一現狀。一點點小小的對這個苦孩子同情的話語都會導致奧梅拉斯所有的繁榮美好和歡愉在瞬間凋零，所以大多數人在參觀之後認同了現狀。

偶爾也會有一兩個人，在見過孩子之後，選擇了離開，走上街道，穿過奧梅拉斯漂亮的城門，離開這個城市。

面對如同「電車難題」一般的矛盾，你會選擇沉默還是離開？

留下來，快樂的度過一生，用一個孩子去換取全城的幸福，顧全大多數人的利益。

走，因為這份「快樂」是不是真正的快樂，是被一個孩子的痛苦浸染的，有原罪的「快樂」，解救孩子毀滅奧梅拉斯會讓人們失去現有的幸福並墜入痛苦，那我選擇不做加害者，但我不分享這罪，我去獨善其身，尋找我自己的方向。

如果順從了現實，順從了這個既定的命題，選擇只有兩個：「走」和「留」。

憑什麼人人都能活的幸福，並且狂歡一生，並永遠有一個孩子要為此承擔不幸與痛苦。這不奇怪嗎，這合理嗎？

能不能消滅這個命題呢？那「走」和「留」都不用考慮了，對吧。

在《進擊的巨人》裡，吉克·耶格爾就試圖消滅命題，給出了第三種答案。

他既不認可艾爾迪亞人「有罪」，也不希望艾爾迪亞人被奴役，他用「安樂死」的方案來終結命題，希望將來一切都不在存在。

如果奧梅拉斯如果再也沒有孩子出生，就再也新生的生命去享受這種揹負原罪的「快樂」，也不再會有孩子被關在地窖——「到此為止吧」，不加害於人，但也摧毀了命題。

也許這是一種完美的兩全法呢。

這種悲傷消極自殺式的選擇，就算消滅了「命題」，其實也是承認了「命題」的存在。那有沒有第四種答案？

艾倫·耶格爾和他哥哥的回答並不一樣，他要救尤彌爾，種族與世界與我何干？

帆高要救陽菜，哪怕東京洪水滔天。

你相信因果嗎？因為世界陷入了困境，所以必須有人負起責任自我犧牲？

如果你相信因果，你會得到一個無盡的推論，這世界上每一個事情，總有一個原因，而原因之前還有它的因。因果論意味著「宿命」的存在，也意味著你我是沒有選擇的權利，我們所做所想都是註定的。

構成你我身體的元素，驅動我們行動的能量，都是在137億年前的爆炸中誕生的，雖然我們無法計算，但這些物質和能量確確實實是通過了符合物理的運動在今天，在此時此刻組成了你我，又會在不遠的將來消散，重組為別的物體。

相信因果論意味著帆高救下陽菜，也是因果中註定的，這世界被安排好了，那又何必要爭論對錯呢？「救！」不就行了。

如果你不相信因果。那麼這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是無意義的，沒有聯繫的。

這世界本來就是瘋狂的，不是任何人的錯。 ——《天氣之子》

「存在主義」說世界是荒誕的，意義都是「自我」賦予的。吉克·耶格爾為艾爾迪亞人的賦予了「錯誤的存在」這一意義，所以他選擇「安樂死」，奧梅拉斯的人們相信「幸福」的意義，相信「命題」的永恆和不可違逆，才會決定「走」與「留」。

那陽菜是否要獻祭與東京大雨之間的意義也不過是被「人們」賦予的而已，帆高不接受這個意義，他賦予自己的意義是「愛陽菜，保護陽菜」。

薩特的意思是說，這個世界沒有什麼行動綱領知道我們的行為，所以我們每個人都不得不設計一套自己的道德準則，創造自己遵循的道德觀。我們註定是自由的，並不存在什麼權威，不存在什麼初始設定不可改變的「禁忌目錄」，這些制定規則的人和你我一樣，是沒有任何答案的人。

你看，不論你相信不相信世界的意義對錯，你若愛她，就去救她總是合理的。

所以帆高謝謝你去救陽菜。

加繆說世界和你我的生命可以擁有意義，但是隻能你我選擇並賦予，如果世界本質上沒有目的，你可以選擇賦予它任何你想要的目的。所以沒有人資格告訴你，你的生命一文不值。

參考：

• 《2050 年，淹沒在海里》 https://nei.st/medium/nytimes/coastal-cities-underwater
• 《那些離開奧梅拉斯的人》厄休拉·K·勒古恩
• 《進擊的巨人》諫山創
• 《刀劍神域：Under World》 川原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