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最後一幕終了,鏡頭由戰後末世的廢墟拉遠至蕭索枯寂的富士山——觀眾的意識才恍然照應回第一幕終了時,那座安謐盎然的富士山。
原來,“短暫和平”並不是一個支撐不起五個看似毫無聯結的故事的虛無縹緲的主題,短暫的所指並不是大雨的來去、春秋的更迭、懼怖的生滅、戰爭的起止……
而是整個人類與其造物的關係。看似源遠流長,實則白雲蒼狗。驟然擴升的格局,讓每個觀眾的心靈都為之一蕩。
第一幕,匠人面對奇幻玄化的種種造物的糾纏,沒有表現出被威脅感,反而以“妖性”與“捉弄行為”來理解它們。人類對其造物的情感,看似無知樸素卻真摯平等,而看似不穩定的造物,在人類的視角也充滿善意。
第二幕,一位無望追尋自由愛情的少女無意中引燃大火,給整個城市帶來了災難。僅以一人搖擺中的絕望,便釋放出如此巨大的毀滅,而那些防火的“方法論”顯得如此被動與脆弱,可見造物從來是一股不受控的力量。
第三幕,外星怪物的到來代表某種“界外”的未知能量,而人類卻對其表現出好奇與冒失的態度。手持火槍的人類在這樣的實力面前顯得如此不堪一擊,但即使是這火槍——就已經是讓幕府忌憚不已的顛覆性力量。當“怪物”掙斷“鐐銬”,人類試圖征服的“白熊”站在了人類操作的“火槍”前,與“怪物”同歸於盡(這些都是原畫面的意象,所指大家可以自由想象)。人類如何憑藉自己以及尚在自己控制之下的造物,與失控的力量相抗衡?能夠消弭切爾諾貝利核輻射的,究竟是那層石棺,還是受到傷害的自然與時間?
第四幕,也是主旨最為鮮明的一幕。控制造物早已是不切實際,以至於人類不得不與其發生直接戰鬥,去摧毀末日之戰中殘留下來的自動化武器。可笑的是,輕鬆殺滅裝備精良的人類小隊的“自律戰車”,同時還在嚴格執行著不傷害平民的命令——最危險的失控武器,卻最為“理智”,以至於自信的人類在將製造死亡的能力賦予造物之時稱其為“自律”。
造物沒有勝利,因為造物終究是無意識的執行著人類的程序。而人類,卻在自己所試圖編排的與造物的關係前,表露出深深的無力。
在片尾,士兵的盔甲、衣物被強大的武器蒸發,從層層保護中被剝離出來、赤身裸體的人類,舉起石頭砸向戰車——就像自己剛剛開始學習狩獵的先祖猿人一樣。從誕生到毀滅,從進步到止步,都在這一個動作中達成了荒誕的“閉環”——
真是短暫的和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