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下是名武士”
“在下是武士！”，面對八木犀利的提問，政之助如是回答。
的確，與出身顯赫，風度儼然的平左衛門相比，阿政這個衣著寒酸，內向含羞的浪人實在算不上所謂的“堂堂武士”，更別說平左衛門還在江戶這座日本第一大城擔任要緊的職位，絕非他自己調侃的“僱傭不起花匠的沒落武士”。
不過阿政依舊固執地認為自己是個武士，即使迫於生計，也不願意從事有礙武士名譽的職業（雖然最後還是屈服了）。
某種意義上，阿政其實很像是那個時代絕大多數下層武士的縮影，之所以說是“像”，是因為他並非表面上的“下層武士”。
1615年，被後世之人戲稱為“烏龜”的徵夷大將軍德川家康終於消滅了曾經如日中天的豐臣政權，結束了自應仁之亂以來，長達148年的戰國時代，而日本也迎來了253年的和平時代。經過“秀忠”，“家光”兩代將軍的努力，政局趨於穩定，經濟和民生也開始繁榮和發展。在這樣一片祥和的景象下，要說還有什麼人群不太開心，大概也只有曾經在戰國時代叱吒風雲的武士階層，更準確的說，是在戰國時代能夠通過大名間的兼併而獲得地位與財富的下層武士。
在戰國時代，由於激烈的兼併戰爭，勇武與軍略成為武士階級最重要的職能，這兩項讓下層武士有大量的機會在短時間獲得地位與財富；而來到江戶時代，武士更多的從事治安，行政方面的事務，而這樣的職位又往往有限，所以結果就是大量的下層武士失業，流浪街頭，成為浪人。在我國，“士”作為最底層的貴族階級尚有科舉這條路實現階級的跨越，而在日本江戶時代，幾乎所有的職位都被上層武士壟斷（有點像我國魏晉時代），比如平左衛門，他能夠獲得江戶治安署的筆頭的職位，很大程度上依靠地是他作為八木家繼承人的地位，而非他的才幹。
而就在這個對下層武士不太友好的時代，《五葉》的主人公，政之助流落在江湖街頭，成為了一個待業青年，邂逅了一群他本來不太可能遇到的人，開始了《五葉》的故事。
二 風吹落了葉
很多觀眾，包括劇中人本身，都覺得“五葉”指的是一片葉子的五個角。其實我倒覺得更像是五片不同的葉子。葉本依偎著樹，即使相互遮蔽陽光，也不可能交織在一起，無奈有風，風過葉落，在地上實現了相融的夢。之所以說他們是不同的葉，是因為即使在故事早期，他們已然認識，卻並沒有什麼很深的交集；直到一次偶然的事件，才開始有更深的接觸。而什麼是風呢？風就是這偶然，就是那個吃人的世道。
魯迅先生的狂人日記裡有說“狂人”在載滿“理義經綸”的史書上只看到滿滿的“吃人”二字；可見不論在任何國家，還是任何時間，社會的吃人都不罕見，只是程度不同罷了。而封建時代的日本，也還是個權貴肆無忌憚地吃人的時代。
在那個年代，大家族繼承人辱罵輕侮女僕司空見慣（梅）；商人之間毫無底線地相互攻殲也不算新鮮（鬆）；更別提殺人越貨的山賊盜匪，甚至在山賊之間，更顯得有法度（一）。整個五葉的故事其實是以灰色為主色調敘述的，這個世道咄咄逼人，主角們也沒有做正義的使者，甚至做惡人都不算是一流，執著於綁票的行當，手段也是些下三濫的勾當。如果說整個故事還有什麼無暇的色彩，恐怕也只有阿政元氣滿滿的妹妹的笑容了。
如果說五葉的起源是因為梅造的怒火，那維繫它的就是彌一的羞辱心，是的，羞辱心。他不斷地重複自己曾經的遭遇，一方面期望在和自己有類似經歷的人身上獲得精神上的愉悅；另一方面他在內心無比渴望一個和他有完全類似經歷的人的出現，以證明自己並不是唯一的受害者，還有人和他一樣慘。這世上悲苦的人有兩種，一種期望全世界和他一樣倒黴，另一種期望其他人獲救，這樣自己也略覺溫暖，在彌一的身上，這兩種人格同時出現，也映射出他自身的迷茫，他根本不清楚自己這麼做的目的，在得知綁票“真相”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已經枯竭了，大多數時候都沒有感情，做些多餘的事也只是他覺得有意思。綁票亦然，幫助阿政亦然。
無解之結
這世上不是所有的結都有解，比如在阿誠的母親誕下嫡子的那一刻，他這個養子的結就幾乎沒有瞭解。雖然在那個時代，養子繼承家業的例子很多，但不管是什麼人都會偏袒親生的孩子，所以悲劇註定發生。只不過阿城遇到了一位有人性的綁匪，他重視夥伴，親如兄弟，也厭惡濫殺無辜，即使在阿誠手刃自己親弟弟的之後他也沒有過分為難，只是苛責他的無情，因為他知道弟弟砍傷隱居老人這個結也沒有解，只有死了。
整個故事最可悲的其實是這位綁架者，他懷有人性，沒有殺害人質，帶在身邊，結果整個組織慘遭不測；他撒謊騙阿誠，也只是因為他知道阿誠已經沒有解，回去只是死路一條，結果主角因此對他痛下殺手；逃出生天本可以潛藏一生，但他執著於為其他人報仇，自然而然地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彌一的死也是無解，知道真相的他，忠於少主的他，怎麼可能被主家所容呢？
不是每個故事都有解。
Reference：
https://baike.baidu.com/item/%E6%B1%9F%E6%88%B7%E6%97%B6%E4%BB%A3/15412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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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2/17 伯明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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