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獸》隨感


3樓貓 發佈時間:2022-07-05 18:15:50 作者:雲淡風清 Language


 何謂生命的準則?人類以自己的價值觀設定的準則——寄生獸吃人,所以應該消滅;而人類吃豬狗牛羊這些牲畜則是天經地義的。這固然是狹隘的。人吃豬狗牛羊是為了自己的生存,寄生獸吃人也是為了它們的生存,本質上有什麼區別呢?即使絞盡乳汁地去想,但只要我們假裝客觀,就不得不承認這都是為了活下來罷了,問題只在於“誰更強”,誰就能活下來,而不存在誰天生就“更應該活下來”。但片子的結尾說的真好:即使如此,即使人類並不比其他生物更“應該活下來”,但我們既已生為人類,就應該全力以赴地去維護人類的價值準則,把人類自身的利益置於首位。身為人類而動輒“保護地球”,無疑是奢侈且虛偽的,人類“保護地球”,最終也是為了人類自己的利益,人類保護的是作為“人類家園”的地球,而絕非那個“不會哭也不會笑”的地球。身為人類,最大化自己的利益,吃豬狗牛羊,同時基於自己的長遠利益給予豬狗牛羊生長繁殖的良好條件,這似乎比蒼白無力地去空談“眾生平等”更符合地球的和諧。地球的和諧,也許在每種生物追求自己利益最大化的過程之中就已悄然實現了。

 以上是片子裡面的觀點。我還想略加補充。儘管承認“眾生不平等”是一種可貴的誠實,但略一追思歷史,似乎人類社會內部、以及人類與其他生物的關係都在不斷由“不平等”走向“平等”,而這是與人類的整體進步相伴相生的。何以有這樣的“同步”,絕非巧合,而是有其自身的邏輯:“眾生不平等”推向極端就是赤裸裸的弱肉強食、適者生存,這指向的是人類動物性的一面;但人類能發展到今天,依靠的絕不僅僅是馬克思所謂“製造工具”這種器物層面的成就,還仰賴於人類精神世界的不斷進步,變得愈來愈寬容、和平、自由、民主、平等,這指向的是人類社會性的一面。人類社會內部有歧視,在過去尤為嚴重,白人歧視黑人、男人歧視女人、上層歧視下層,為何到了今天,至少在理論上、在檯面上這種歧視已經被唾棄了?如果把“眾生不平等”推向極端,人類既然因為比其他生物強而有了優越地位,那麼類推到人類社會內部,人類的強者跟弱者相比當然也具有優越地位,這在極端的“眾生不平等”邏輯(學名“社會達爾文主義”)之下是成立的,那麼為何到了今天會受到唾棄?無需高深的理論學說,每個人只要憑著自己天生的良知去感受和判斷,都可以發現:極端的“眾生不平等”邏輯只有動物性的一面,實質上把人在精神層面降格為普通動物,而捨棄了人之為人、人之為萬物靈長所獨有的同情心和愛心。人類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強者殺戮弱者的種族,虎豹豺狼的眼睛裡只有食物,人類的眼睛則永遠會有溫柔和慈悲。當然,人類對“平等”的不懈追求不僅僅是出於“溫柔和慈悲”,還有實用的一面:人類社會內部的“平等”可以改善下位者的處境,緩和上位者與下位者的緊張關係,維護和諧,促進社會整體福利;人類與其他生物適當的“平等”可以改善其他生物的處境,滿足人類獨有的精神需求,且最終通過生態環境的改善而獲益。需要再次強調的一點是,人類的一切所作所為從根本上來說都是為了自己,即使養個小狗狗,花費不菲的資金為它修建狗窩、給它穿花衣服、以精美食物餵養之,看似是純粹的利他行為,但其實也是為了自己的精神需求;即使無聊閒逛,看似既不利己也不利它,但其實也是利己的,因為無聊之時,閒逛固然仍然是無聊,不閒逛則更難忍耐,這仍然是一個利害權衡之後的利己行為。可以說,從目的而言,人類對“平等”的追求仍然是利己的(儘管這“利”包括了物質和精神兩方面);但可貴的是,在利己的目的引導下,其手段的行使卻手繪出一種動人的和諧圖景。由此可見手段的正當性比目的的正當性更為緊要,然而這無關本文主旨,暫且打住,迴歸正題。

    在牲畜、人、寄生獸這三角關係中,牲畜與人的關係已有申說,且繪製下表(表1)以供參考,但更麻煩的是人與寄生獸的關係。為什麼說更麻煩?麻煩在於牲畜與人的關係之間的張力是可以承受的,人既取食於動物,亦飼養動物、保護動物、善待動物,兩者可以並行不悖,有“和諧相處”的空間和餘地;而寄生獸則是一凶猛怪獸,如果不將它徹底消滅,它就會無止境地殘殺人類,直到消滅人類,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這裡面的張力崩之極緊,一拉就斷。片子的最後寄生獸被消滅殆盡,但尚有殘餘,至少Parasite就沒有死,而他身上的寄生獸又不像“右”(みぎ)一樣吸點血就滿足了,那肯定是一直在捕食人類。如果認同廣川市長說的“人口的瘋狂增長使得過剩的人口已經成為這個地球的毒素,而寄生獸就是減少人口的解毒劑”,那麼問題也就不存在了;但正如前文說的,手段的正當性比目的的正當性更為緊要,也許減少過剩人口的目的有其正當性,但可以通過計劃生育等正當手段(這裡的“正當”是相對而言的),使用戰爭、以人餵食猛獸等等不具備正當性的手段顯然不合適,踐踏了人的尊嚴,且極易使得局面失控。那麼,以保障人的安全為目的,把寄生獸趕盡殺絕又如何呢?片中有所呈現。後藤的細胞在慢慢融合時,新一陷入糾結:要不要趁後藤的細胞尚未完全融合時幹掉這個“弱小”而又“無敵”的寄生獸。儘管融合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十,但一旦融合成功,必然會有很多人類因此而死,其中就可能包括自己的家人、戀人、朋友。如果站在一個完全超脫的、“眾生平等”或曰“太上忘情”的角度,“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大自然不帶感情,任由萬物自由發展,那就應該讓它自由融合,成功或者失敗天註定,表面看來,這是最“客觀公正”的,也符合尊重生命、生命平等這樣一種“生命準則”,因此在與寄生獸的多次戰鬥之後明白了寄生獸也是生命這個道理的新一一開始選擇了這個選項;站在後藤的角度看來,當然是應該讓它活下去,然後不斷捕食人類、不斷生長髮育;站在人類的立場來看,至少有以下幾個重要因素必須考慮:人類的生命安全、尊重所有生命和生命平等的信念、減少過剩人口的正當目的與通過寄生獸減少人口的不正當手段之間的矛盾。第三個因素前面已經分析,但只能得出不能用寄生獸來減少人口這一結論,不能進一步推出要不要把寄生獸趕盡殺絕,因此不能直接引導男主做出行為,暫且擱置;重點討論前面兩個最主要且不可調和的因素。人類的生命安全在這裡可以廣義地理解為一種利己主義、個人主義傾向,尊重所有生命和生命平等的信念在這裡可以廣義地理解為一種利他主義、集體主義傾向,人類的生命安全是對於每一個人類在此時此刻的當下是實實在在的切身利益,特別對於必須做出抉擇的當事人而言,這關係到家人、戀人、朋友當然還有自己的生命安全;而尊重所有生命和生命平等的信念是一種聽來無比崇高的利他主義、地球主義,為了地球這個集體的生物多樣性和生命平等,哪怕犧牲人類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細心的讀者也許會發現一點問題:這不是和站在超脫觀點看問題的思路一樣的嗎?沒錯,關鍵點就在這裡。過分的利他主義和集體主義就是這樣的,僭越了自己的本分,竊取了上帝或者說神明的權力,去苛求人類做一些由於過分道德而變得不道德的事情。男主角在經歷了比跟寄生獸的戰鬥更加激烈的內心鬥爭之後,毅然選擇了“大義滅獸”,我把這看做是個人主義對過分的集體主義、誠實者對道德幻想狂的勝利。

 “弱小”而又“無敵”的後藤死了,寄生獸大勢已去。然而大腦健全的Parasite尚在,其他殘餘寄生獸尚在,問題仍未完全解決。在局面可控時,還把這些寄生獸趕盡殺絕,似乎稍顯過分,特別是Parasite,大腦仍然健全,殺它無異於殺死一個人類。但放任不管,又勢必會造成人類的傷亡。在兩個原則的效力不相上下、實難取捨時,尋求一些技術上的突破似乎是個不錯的思路。片子提到,寄生獸並非以寄主身體為唯一食物,可以有其他替代品,只是食之不歡,但現在寄生獸的口味顯然不是優先考慮的問題,因此可以把殘餘的寄生獸嚴加關押,允其生存。伺其死亡,則用於解剖。

《寄生獸:生命的準則》看罷,感慨良多,然未曾思慮筆之成文。蓋由於標題“生命的準則”過於啟人思維,忽有所動,乃草成一篇,亦無所引證,姑妄言之,讀者諸君姑妄閱之。

表1:

 

本地圖片,請重新上傳本地圖片,請重新上傳 以牲畜為食物(動物性一面,弱肉強食、適者生存)

人 目的而言(利己的)

本地圖片,請重新上傳 保護動物(社會性一面,高於動物的精神追求) 手段比目的更為緊要

                                                  手段而言(正當的)

動畫信息

寄生獸 生命的準則
中文名:寄生獸 生命的準則
原 名:寄生獣 セイの格率
又 名:寄生獸 TV動畫版 / Parasyte: The Maxim
首 播:2014-10-08(日本)
IMDb:tt3358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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