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規則、友情/愛情、堅定信念

首先作為動畫，顏藝好評，配樂好評，人設好評。

然後想談一談關於動畫提到的規則、友情/愛情，以及堅定信念的思考。

嚴重劇透警告。⚠️

1. 規則

故事的開始，艾瑪和諾曼打破規則去了門那邊，發現了農場的祕密，一場反叛逃亡由此展開。《動物農場》和《楚門的世界》都揭露了一種真相：一個群體在被設定的規則和範圍內行動，對邊界外的事物和自己被控制的事實一無所知。抽象來講，這引發了我對“客觀”的所指產生疑問。——我看到的是真實的世界嗎？還是被設計被營造出來的？如果我始終都不能知道真相，我以為的和客觀存在的又有什麼分別？繼而引發一系列的行動追問——如果從一個更高的維度來看，一切都有一個特定的結局，努力和奮鬥還有意義嗎？規則是可以突破的嗎？規則之外是否還有規則？具體來講，宇宙之上是否有更高維的物種？人類社會是被操控和圈養的嗎？在人類社會內部，統治階級和被統治階級的圈養關係發展到了什麼程度？人終有一死，拼命求活是為了什麼？我需要努力奮鬥追求圈層突破嗎？如果說圈層突破是為了尋求更多的幸福，那麼幸福本身又是什麼？是“見識”所帶來的感官享樂嗎？如果規則以內就可以實現呢？…所幸故事給了我一些答案。

追問下來，答案已經慢慢清晰了。如果規則以內就可以實現，自然沒有打破的必要。因此許多人上來就問規則是否需要打破，其實是沒有意義的。矛盾由目標和條件的差距而形成，在探索條件是否滿足的過程中，就可以明確規則的邊界，進而思考打破的方法。所以第一步，應該搞清楚目標是什麼；第二步，要摸清楚現有規則的全部內容，找到規則邊界；第三步，才是打破規則的策略（是否應該打破、如何打破）。規則之外，仍有規則。但規則和規則是不同的。“門”內，最長活不過十二歲；“門”外，就有另一種可能。公司制度，國家法律，國際協定，學科定律，無不如是。達芬奇為何精通數十領域，牛頓為何遁入神門，我算是瞭解了——始於哲學的發問，規律探索的必然歸途。

2. 規則和自由的關係

因為打破規則常常以革命的形式發生，而革命又常常伴隨“自由”的口號，所以我曾經一度認為規則是自由的反面，同時又以“二元一統”的觀點進行邏輯自洽，即“規則和自由相輔相成”。但現在我有另外的看法。自由並不總是規則的反面，更準確的說法是，在革命爆發之前，自由是當時規則的反面。換言之，“自由”是規則的“目標”。理論上，明確規則的邊緣之後，應該先搞清楚當前規則之外的其他規則是更優還是更劣，再決定是否打破。但從實踐來看，並沒有充足的時間做足夠的調研，或者在當時的條件下也沒有辦法證實或者證偽。因為當前規則已經逼迫到人們不得不通過打破規則來放手一搏，不這麼做的話只會有十分糟糕且不可接受的結局，只有打破規則才有一線希望。因此革命爆發。但在資源有剩餘而可以進行創新的情形下，同樣可以因為追求其他的目標，探尋規則的邊界，從容地踐行關於規則的策略。

3. 友情/愛情

我自始至終所追尋的，就是猶如艾瑪、諾曼和雷三人所擁有的這樣一種關係，也不必去把它定義成友情亦或愛情。老實講，是因為我始終分不清這二者的關係。小時候比較八卦，不認為有純粹的友情。後來又變得挑剔，不知愛情為何物。如果一定要我界定一段比較理想的關係，那麼我會說，第一，是我的好朋友；第二，我願意和他做愛。第一點又包含兩點，一個是能分享，能交流和討論一些看法；一個是能玩，一起做一些事情。關於第二點，只是我的一個感覺。因為我有一些朋友，我可以和他們暢所欲言、相談甚歡；還有一些朋友，可以玩得比較盡興。但能享受肌膚之親的，就很少。我說不好。一個猜測，可能還很少遇到我很欣賞的人。而這一點對於我的身體來說又很重要。因此，如果能集這三點於一人，實在是非常難得的一個人。

諾曼欣賞艾瑪的“大愛”（或者稱之為“善良”），因此可以做到對她給出自己最大限度的支持；正是因為這種欣賞，艾瑪堅定的理想主義也反過來給予諾曼堅定和溫暖。雷因為沒有嬰兒失憶，其實有著巨大的心靈創傷，但艾瑪和諾曼從不言棄的關愛，帶給他很多感動。諾曼與雷有著相同的冷靜與睿智，因此在眾多計策和謀略上可以輕易地達成共識；而諾曼在冷靜的同時卻又有著比雷更多的感性、熱情、浪漫主義，這種不同激發出意外、驚喜，成就了彼此更加多彩的生命體驗。三個小朋友，亦都很有擔當和能力，可以在對方失意氣餒時挑起大梁，最終在合適的時機讓對方重新回到隊伍中間。這三人的默契，稱得上是“和而不同，美美與共”，實在令人嚮往。

另有幾個片段很受觸動：

3.1

“能打擾下嗎？我想聽聽艾瑪的看法。如果，有人自願成為鬼的手下，能靠當間諜來保全自己的生命的話，艾瑪會拋下那孩子嗎？還是帶著一起走？”諾曼說。

“帶著一起走。”艾瑪回答。

“就算對方並不想這樣？”諾曼問。

“嗯！我要拉著他離開！因為如果我們逃走了的話，那孩子的生命就不一定能得到保證了啊。而且，果然我還是想相信大家。我們可是一起長大的家人啊。就算被妨礙，就算被背叛，就算有人說我天真，我還是想相信那孩子！”

諾曼來問艾瑪的看法，這表現出他的紳士和溫柔，這是我很喜歡諾曼的一點。

艾瑪的善良，是我喜歡艾瑪的地方。我雖然做不到那樣，但是我很喜歡。——她在他人動因上都往積極方面想。這種信任，雖說是一種天真，也是一種胸襟。其實對於我自己，不僅天真，而且缺乏胸襟，偏偏也自知這兩點，所以沒有艾瑪的勇氣。

同樣是因為信任，艾瑪在發生與冬和吉爾達的爭鬥後，意識到自己的不信任給“無能者”造成的痛苦和困擾，艾瑪決定糾正自己的錯誤，把農場的真相也告訴給了冬和吉爾達的其他人。“冬和吉爾達也好，大概大家也都是，並沒有我們想象中的那麼幼稚。既然要逃離那些怪物，我覺得還是讓他們知道危險，憑自己的意思加入越獄比較好。而且媽媽對於最年長的孩子以外沒有警戒心。”艾瑪對諾曼說。尊重和平等，值得反思當前教育。

3.2

“如果你的目的一開始就是那個的話，就該一言不發地利用我才對。不容分說地利用我，然後在實際行動的時候拋棄我。那樣菜比較靠譜吧。”

“倒確實如此。‘我們可是一起長大的家人’…所以我也改變主意了。我也想相信雷。相信你在是敵人之前，還是朋友。還有，把小兔兔藏起來的是雷吧？雷要是沒有說還來得及的話，我們就不會去了。雷在引導我們自己去發現孤兒院的真相。是為了我們，雷才策劃的這起越獄吧？雷為什麼要當媽媽的走狗？如果你百分百是媽媽的走狗的話，就不會想讓我們發現真相。雷一直在左右著我們。關於發信器，還有越獄的時機，主要是計劃的進展，所以才強烈反對十天後的越獄。你也在左右著媽媽吧？雷果然並不是敵人吧？”

在“相信雷”的基調上，配合嚴密的邏輯推理，諾曼沒有選擇“不容分說地利用雷，然後在實際行動的時候拋棄”。當然，如果雷真的是敵人，這樣一番話也有換來招安的可能，而且並不會造成己方有進一步的損失。

3.3

“你真是太亂來了。亂來又無謀，天真又幼稚。但是又很率直。所以，所以我才…”諾曼說。

諾曼的愛。

“沒關係的，絕對不要放棄。”

諾曼的安慰和鼓勵。

4. 堅定

不清楚是受哪一年看的哪一本書的影響，我現在說話總是喜歡以“能不能”“是不是”開頭，語言反過來影響到了思維方式，我注意到自己變得不夠堅決果斷，拿不定主意。因此在故事中看到艾瑪、諾曼、雷三人都能非常堅定自己的信念和看法並據理力爭時，不禁去想其中的機理。

艾瑪從始至終都堅持把所有人逃離農場，雷從始至終都反對。諾曼則始終相信自己的能力和判斷。“所幸我只要決定了要做就從來沒有做不到的。”“你們不管說什麼都沒用的，我不會改變主意。

以艾瑪的智識，她不可能不知道把所有人帶走面臨的困難與阻礙，但她就好像真的沒看到似的。我想艾瑪是情感所趨，強大的共情能力和發自內心的善意讓她無法忍受除此之外的其他決定。同時，儘管從一開始她也沒有具體的解決辦法，卻能有克服困難的信心。這種信心，當然和媽媽從小的悉心照料有關——沒有體驗過太多被打倒的感覺。而雷不一樣，雷有嬰兒記憶，因此從他的經驗出發，他認為囚牢堅不可摧。

十一二歲的孩子，能做到“毫不迷茫”，真只是劇情需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