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上日記（更新至第三集）

第一集

學生會室的格局，是和別處不同的：都是屋中一個長條形的辦公桌，桌上預備著文件，可以隨時辦公。辦工的人，傍午傍晚散了工，每每打開櫃門，泡一杯卡布基諾，靠沙發外坐好，熱熱的喝了休息；倘肯多花些前，便可以買一杯加糖加奶的摩卡，或者拿鐵，如果出到十幾塊錢，那就能買一罐無咖啡因的咖啡，但辦公的人多是勞苦的人，大抵缺些睡眠。只有勞苦的人，才不得不三小時進一次咖啡因，這才保證自己不會睡下。 我從十六歲起，便在學生會室裡當會計了，書記說，我樣子太凶，怕是個大言不慚的家暴男，就在賬上做點事罷。學生會室的學生，雖然容易說話，但嘮嘮叨叨纏夾不清的也很不少。他們往往要親眼看著我走出會室，看過我一步步走出了校園，又親看我邁上了不遠處的街道，然後放心：在這嚴重監督下，落了東西想返程取回來也很為難。所以過了幾天，早阪愛同學又說四宮的心情很差。幸虧我跑得快，被人追殺不得，便讓我只是在露天長椅暈倒片刻就罷了。 我從此便整天的在學生會室裡，專管我的職務。雖然沒有什麼失職，但總覺得有些單調，有些無聊。訪客是一副炫耀臉，會長最後也沒有好聲氣，教人活潑不得；只有有情侶到學生會室，才可以看到會長嘰嘰歪歪幾聲，所以至今還記得。 會長是沒有女朋友，而卻被問及如何追求女孩唯一的人。他身材很高大；皮膚白皙，脖子上戴的大金鍊子甚是不凡。；一頭金燦燦的整齊短髮。看似受女孩歡迎，可是至今是處，似乎十多年沒有開過張，戀愛也沒有談。他對女孩子，總是看似不冷不熱，叫人半懂不懂的。有好事的情侶一到學生會室，會長便看著他笑，那個人叫道，“會長，我都有女朋友了！”會長也不慍怒，偏說，“我不談戀愛不是不好意思，只是專注於學習和打工，莫得時間。”那情侶又故意的高聲嚷道，“會長，我們都如膠似漆了，你看，我們都已經都約會親親了！”會長睜大眼睛說，“你怎麼這樣憑空捏造……”“什麼捏造？我們都過了暑假，你看，我這就要親我女朋友的脖子了。”會長便漲紅了臉，額上的青筋條條綻出，爭辯道，“親脖子不能算成神……成神！……上壘的事，能算成神麼？”接連便是難懂的話，什麼“第一次牽手”，什麼“第二次接吻”之類，引得眾人都鬨笑起來：學生會室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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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

一 今天晚上，很好的晚霞。 我不見輝夜，已是三十多天；今天見了，精神分外緊張。才知道之前的七百多天，全是發昏；然而須十分小心。不然，那輝夜這樣殘酷，何以多看我兩眼呢？ 我怕得有理。 二 今天全沒晚霞，我知道不妙。早上小心出門，輝夜的眼色便怪：似乎怕我，似乎想害我。還有會長書記，交頭接耳的議論我，張著嘴，對我笑了一笑；我便從頭直冷到腳根，曉得他們佈置，都已妥當了。 我可不怕，仍舊走我的路。我想我同會長書記又有什麼仇，他倆也這樣。書記忍不住大聲說，“昨天競是會長生日！”。 我想：這有什麼奇怪，同我又有什麼相關；只有半年以前，把書記玩牌作弊的陳年流水簿子，暴露了出去，書記很不高興。會長生日我雖然知道，大概書記一定也聽到風聲，代抱不平；於是約定輝夜，同我作冤對。但是會長呢？那時候，他也是作弊的受害者，何以今天也睜著怪眼睛，似乎怕我，似乎想害我。這真教我怕，教我納罕而且傷心。 我明白了。這是輝夜那個殺人犯教的！ 三 我也不動，研究他們如何擺佈我；知道他們一定不肯放鬆。果然！書記引了一個話題，慢慢走來；她滿眼凶光，怕我看出，只是低頭向著地，從橫邊暗暗看我。書記說，“今天你似乎知道會長昨日的生日。”我說“是的。”可輝夜卻說，“看來明明石上知道，而書記你卻唯獨不知。”我說“事實如此！”其實我豈不知道，這輝夜是劊子手心腸的！無非借了問我這名目，一刀了卻我的性命：因這功勞，書記會長也有一份。我也不怕；雖然不甚瞭解，膽子卻比他們還壯。伸出兩個拳頭，順著話題說，看輝夜如何下手。可書記卻站起來，睜大了了眼睛，驚慌好一會，呆了好一會；便張開她鬼眼睛說，“只有我不知道嗎，只有我不知道嗎。我竟說了如此奇怪的話嗎。”她便頭也不回地遁走了。 但是我有勇氣。書記跨出門，走不多遠，便高聲對門外說道，“就算你逃跑了，你不知道會長生日的事實也不會變！”會長點點頭。原來也有你！這一件大發見，雖似意外，也在意中：和輝夜聯手搞我的人，便是我的會長！ 殺人的是我會長！ 我是殺人的學生會的會計！ 我自己被人殺了，可仍然是殺人的學生會的會計！ 四 沒有殺過人的會長，或者還有殺過人的書記？ 救救學生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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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學生會室的上面有一個很大的天文臺。現在是早已連設備一起並給秀芝學園了，連那最末次的使用也已經隔了七八年，其中似乎確鑿只有一片空地；但那時卻是會長的樂園。

不必說那月亮東南的東京灣，漫天的繁星，圓盤似的月；也不必說鳴蟬在深夜裡長吟，詠唱的夜鶯伏在欄杆上，輕快的空氣從樓宇直竄向天臺去了。單是這市中心不同的安寧，就有無限趣味。會長在這裡賞月，而書記卻在這裡煮年糕。拇指和食指相連遠眺，會看到在線上很亮的壁宿二星；還有飛馬座四邊形，倘若再去尋找周圍比較亮的三顆，便會豁然開朗，找到天女座的蛛絲馬跡。會長和輝夜就在那月下纏絡著，會長有鋼筋一般的臂膀，輝夜卻滿是驚嚇惶恐。書記曾說，即使是那樣的輝夜也是有象常人的時候的，會長若有所行動便可以兩人成仙，我於是常常觀察他們，無所畏懼地觀察他們，也曾因此幾乎誤了自己的性命，卻從來沒有見過有一個仙人模樣的人。如果不怕死，此時還可以拍到那皎月，只是此時會長與輝夜不知在幹些什麼，我們便只好守在年糕旁，動彈不得。

其實那皎月是不適宜拍照的，因為相傳月亮上有一位孤寂的公主。

書記曾經講給我一個故事聽：先前，有一個美人曾住在山中，她長大時，便有無數男子傾慕她，想要娶她為妻。那些男人答應著，說要帶世上最珍貴的寶物來見她，卻一個個只是食言。直至那天皇親自追求，也竟無法得到輝夜分毫；直至，輝夜臨走前，給所愛男人留下了不死藥。可對於愛慕她的人，沒有她的世界自己也無法永生。那男人便把藥燒了。我常想，是否副會長也如那位孤寂公主般，在等著那一日有人會去接她，所以大抵如此，副會長才會那般冰冷與恐怖吧。

結末的教訓是：所以倘有恐怖的女人叫你的名字，你萬不可答應她。

這故事很使我覺得做人之險，就像現在在天台上，往往有些擔心，不敢去看輝夜，而且極想得到一味故事裡那樣的長生不死藥。我走下到天台的樓梯時，也常常這樣想。但直到現在，總還沒有得到。不過直到學生會解散，輝夜也沒有再害我。叫我名字的恐怖聲音自然是常有的，然而最後反倒是她們看了我的臉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