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 I were a bird.

1

如果我是一隻飛鳥。

打開八音盒，裡面反覆迴響的旋律很空靈。曲到深處，反而沒有了那麼多曲折複雜的音調。只剩下一段簡單的旋律如同花束一般，含著淚，微笑著慢慢綻放。我想大概有時候悲傷就是這麼一回事，在不經意之間，當狂風驟雨的最激烈處，突然聽見那段安靜得如同低語的八音盒音樂，就像看到在暴風雨之中孤單飄零著一隻小船，只是這麼一瞬間，突然地，就不能承受了。

漫不經心是一回事，於漫不經心中被戳中傷痛是另一回事。



我們生活的世界到底帶著一張怎樣的面容，而生活在其中的我們，又是已何種心態去接納它。

我想這大概就是《反叛的魯魯修》所希望表達的主題。當畫面定格在稻草垛上擺放的那隻紅色千紙鶴時，結局已然明瞭。魯魯修成了歷史的罪人，成了一個被記載在史冊中的暴君，而Zero以一種正義的姿態繼續承載著人們的夢想與希望活下去，帶著面具的真實，可朱雀卻永遠無法摘下它。正如魯魯修所說，這是對於朱雀的懲罰，一個想以死解脫的人，卻不得不帶著痛苦繼續活著，也只能通過這樣殘忍的方式得到救贖。



我們永遠都無法得到內心所渴求的東西，它是一個永遠存在於眼前的幻影，當我們朝前邁進時，它也在無形地慢慢移動。它總是在不遠不近的遠方誘惑你，使你得到一些東西，卻格外諷刺地丟失一些東西。重點不在於你沒有努力去做，而是太過努力，有時，反而與它背道而馳。那其中有動搖，有悲傷，有苦痛，有孤獨，有不理解……太多太多的牽絆，然後，很有可能在到達終點後，你突然望著前路迷茫，發現自己早已忘記這樣努力著渴求的初衷。

只是它是否值得你犧牲掉那麼多？時光，回憶，快樂，幸福，一點一點匯聚成海的美麗，就像沙漏一樣，隨著前進的動作，慢慢溜走。那不是神袛的惡作劇，那是真實存在的。因為太過戲劇性，所以顯得十分悲涼。



2

正義與邪惡，原本就不是那麼對立的兩面。

他們的界限是那麼模糊，甚至於成了難以描述的東西。當正義傷害了一部分無辜的人，當邪惡反而給予人們活下去的勇氣，我們，又該如何面對？對於魯魯修來說，這是他一直以來最為迷惑的問題。用正義去戰勝邪惡，這個邏輯實在太過天真和理想，而現實又是多麼無情與殘酷！為了取得正義，必須用更大的邪惡去壓制原本的邪惡，為了讓真正的敵人倒下，必須手染鮮血先葬送很多無辜的魂靈，到頭來這一切又是否真的值得？當自己的行為遭到所有人的背叛，再也沒有了朋友與親人，當一個人孤獨地走在那條通往地獄的修羅之路上，究竟是何種勇氣與毅力，才能支持魯魯修將這條黑暗之路走到底？



一個承諾，它的力量要有多大，才會讓一個人這樣披著血衣默默走到命運的終結。

純真與陰謀，背叛與忠誠，殺戮與希望，這個世界到底要成為怎樣的形狀，我們人類才能真正安心？

魯魯修在質問我們。



3

洛洛說，我從來都是一個工具，過去是教團的工具，現在是魯魯修的工具。教團利用我，你利用我，我早就不在乎了。可是不管這個世界上的謊言與欺騙再多，那段作為弟弟的回憶卻是真實存在過的，是那段時光讓我成了一個活生生的人，而不再只是工具。

他其實一點都不悲哀。

就像尤菲米婭一樣，洛洛臨死前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哪怕這個答案是謊言，已經足夠了。



4

莎莉說，魯魯修，你孤不孤獨，害不害怕？我想幫助你，我也想保護你。
朱雀說，我是你的劍刃你的武器，我會替你斬斷所有內心的軟弱和敵人！
CC說，只有死亡能夠見證生命，如果永遠活著，那不叫活著，只叫經驗。
卡蓮說，永別了，魯魯修。



他死了。他倒在血泊中，嘴角帶著永遠高傲的微笑，正如一個英雄的落幕。他成就了屬於自己的永恆。當他最珍愛的小妹妹拖著殘疾的雙腿帶著鏈鎖拼命向他爬過去時，他向來驕傲的瞳孔卻在晃動。小妹妹失聲痛哭，抱著他說哥哥，我的願望不過是我們能夠好好生活。人們在歡欣鼓舞，大聲呼喊著英雄的名字，殊不知真正的英雄早已在最輝煌的一瞬悄無聲息地死去。

歡呼聲和妹妹撕心裂肺的哭喊形成一個強烈的對比。就像那隻在狂風暴雨中安靜播放的八音盒。



可是很多事情，你可以選擇開始，卻無權隨意結束。

你看這個世界。這個混蛋的世界。這個讓人痛恨的世界。這個無情的世界。

最單純的心願要用最狠毒的方式才能實現。我們卻要恨恨地說一句願它溫柔且和平。



5

魯魯修說，開槍的人在射擊的一瞬間，就要做好被射擊的準備。
魯魯修說，父親想要的，是這個世界的過去，而你想要的，是這個世界的現在，可是我不一樣！我要它的未來。我要給予所有人活下去的勇氣，我要讓所有人都充滿希望，充滿對未來的希望。至於這個未來裡有沒有我，不重要。
魯魯修說，既然我是個罪人，那麼就讓我帶著這世間所有的罪惡，一同下地獄！



如果我是一隻飛鳥。

我真的在想，如果真的只是一隻飛鳥，該多好。無喜無悲，沒有想法也就不會再有痛苦。那些生命短暫的飛鳥走獸，依然可以活得如此生機蓬勃。總比帶著悲傷前進要來得開心。



6

可是人生之於我們，從來不是一個輕鬆的話題。

再見吧，魯魯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