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說一，妄想症得治

今天看到第八集. 想起來我親眼目睹的一個類似的陷於臆想中不能自拔的同學，可能更符合六花的情況.

高三第二學期. 我這種鹹魚那時候每天晚上看老友記看到一點多，然後早上翹跑操補覺. 有一天早上，跑操鈴響了，就起身去操場（當然是先跑兩圈再抽空回來），突然，前邊的sj蹲在地上，面色極其驚恐，眼神直直地盯著什麼. 我以為他肚子痛之類的，就沒有在意，照例跑兩圈後回來了.

過了一會，sj帶著cb和wrn回來，見我在教室，用非常肅穆的語氣對我說：“能否請您出去一下，我有要事和他們商量”. 談話是一個一個來，先是和wrn. 我在外邊問cb，他也不明覺厲. 過了會兒，wrn出來，似哭非哭（她是個比較矯情的女生，和sj是青梅竹馬）cb進去. 我問wrn是怎麼回事，她哭著（？因為這傢伙總是挺矯情，所以不知道真哭假哭）說：“他說我是普魯託星的二公主....”恰好這時跑早操的隊伍陸續返回了，我也就推門進去，發現黑板上是一些奇怪的符號（可惜那段時間睡眠不足導致記憶力不好，高考默寫逍遙遊都丟了三分更別說記那些東西了）. sj正趕忙擦去它們.

過了會兒，發現大家都在議論sj，詢問之後，發現早在前一天的二晚，sj就突然走到教室前邊，當著全級同學的面在黑板上寫下大量的“普魯託文”，並開始佈道“太陽系的所有行星上都有生命，我是木星來的普魯託人，blablabla...”可惜我從來不上二晚，錯過了第一現場.

第三節是英語課，老羅叫sj起來回答問題，這傢伙站起來，用同樣肅穆的語氣說“抱歉，我身體不舒服”. 然後自行坐下. 震驚全班. 老羅可能也沒見過這種情況，還問他身體怎麼了，sj不答.

中午，我忍不住問sj怎麼了，他說自己已經好了，“剛才被cb扇了一餅，已經清醒了”.

如果說六花是在逃避父親離世、母親出走的殘酷現實，那作為一個理應朝氣蓬勃的學子，sj又為何會這樣呢？是什麼異化了一個青年？在人的思維能力漸趨一生的頂峰時，多數曾經學習上的佼佼者卻在重複刷著大同小異的問題. 一個牛頓三定律，一個洛倫茲力，非要設定一些奇怪的限制讓人解. 明明不少人已經會做題了，卻還要讓他們刷、練、加速. 一些人已經意識到當前方法的侷限，開始主動探索微積分的工具，重新發現了些積分恆等式，為了確保找到方程組的所有解的辦法開始重新發現高斯消元法（至少我是這樣做過的），但是這些都是偏門. “有這時間怎麼不去刷題？”但是刷題對所有人都有意義嗎？人的本性是無法壓抑的，你越壓抑它，它形成的慾望就越大. 恐怕sj同學只是想給自己的一些美好向往找一個幻想鄉，就像每個人都曾把自己代入到一些虛構作品的世界觀去想象一樣，只是他完全陷進去了.

田神最近講過一句話：“縱使高考本身的社會意義必須實現，並不改變當下高考體系泯滅人性、浪費青春、浪費生命的事實”. Spot on.

sj這事，對我也有影響. 正好先前做了某年的安徽卷，第一道應用文閱讀是愛因斯坦的文章，主要內容是倫理的公理化. 這篇文章我讀了不知道多少遍，在那個任何真正意義上的思想啟發極其匱乏的時期，這篇文章的精髓被我反覆品味. 正好這時，sj聲稱“每一個行星上都有生命”. 對我而言，我突然意識到自己沒辦法駁倒他：像木星這種氣態巨行星，我們的探測器真的能夠遍歷它的各個角落嗎？如果正常人的反應都是不屑一顧的話，這背後的倫理公理是什麼？如果連自己無意識的自發行為背後的公理都不清楚，我們和動物又有何差別呢.（但其實（對於價值觀的實現）真的沒必要，現在看來，只是因為高三沒事幹，必須給自己找些足以探索的未知）所以開始了自己思想公理體系的解構與重構. 一個後果就是，言必談公理，那段時間幾乎一談話就必然會成為哲學外延的探討. 很多進化而成或從小養成的習慣，在新的語境下變成了思想公理體系的邏輯結論，但也必須完成一番推理後才能應用. 一個顯然的後果就是效率的極大降低，以及很難專注在任何具體事務上. 即使“語言並不比行動特殊”也是一個結論，但缺乏真正的學習加上嚴重的睡眠不足，讓這種狀況不但未能過去，反而逐漸變成了一種偏執. 加上一些其他的事，以及高考自帶的巨大壓力，導致強迫症第三次復發，在考場上那盯著一個詞的十多分鐘尤其致命. 最終，高考竟成了整個高中期間考的最差的一次試.

好在機緣巧合下來了中國數理基礎大學. 儘管最初是復讀的誘惑和“👴🏻本來能....”的不情不願，但大學就是大學，在這裡你得以真正地學習，得以意識到自己的渺小，得以盡情揮灑青春活力. 大學真好啊，有理想或有想法的人，還是應當儘早上大學. 哪怕學校差點也行，至少不要在自我壓抑和反對獨立探索的氛圍裡異化了，或是夜郎自大形成一些錯誤認識，那遺患就長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