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千與千尋》想到的幾個點。

宮崎駿的動漫總離不開天空，天空是無限自由和想象的象徵。生活有多麼壓抑，我們就有多麼嚮往天空。當然，天空無邊無際，越顯出人的渺小。大片大片的藍色，讓人亢奮，讓人心醉，也讓人憂鬱。

開篇的隧道很有意思。千尋的父親對隧道那邊的世界充滿好奇，若沒有好奇心，不可能發現那邊的魔法世界。好奇心開啟，新的世界就打開了。就像發現桃花源的漁人，因為好奇，帶著驚異，最後豁然開朗，來到桃源世界。而當漁人“處處志之”，有了機心，就再也找不到桃源。意味深長的是，當好奇心被慾望窒塞，千尋的父母撲向路邊無主的小吃店，立馬就變成豬。這是異常辛辣的諷刺。

無臉男是不少人喜歡的一個角色。問題是，這個角色為何那麼打動人心？原因在於，無臉男刺中了現代人的軟肋——自我和孤獨問題。古人是不談什麼自我的。自我是一個現代性問題。自我的第一個問題是孤獨。如何填補孤獨？無臉男選擇胡吃海塞，然而，食慾的滿足只能暫時填補肉身的無聊和空虛，填不滿自我的深淵對意義的追求。如何應對孤獨問題？首先你得意識到，孤獨是不可避免的現代人的命運，無可逃避；其次，要知道慾望的滿足（如食慾）並不能填補自我的深淵。怎麼辦？大約就兩個辦法：要麼做事，要麼去愛。正如影片結尾，無臉男感受到了小千等人對他的關愛，最終選擇留在錢婆婆身邊打雜。

這部動漫可以看做一部成長的童話，整個敘述採用了經典的《奧德賽》、《神曲》、《西遊記》以來的“人在旅途”的敘述模式。這種敘事是很迷人的，層層疊疊、千奇百怪的故事和人物可以依次展開，雜而不亂，連環遞進。前幾年的《大魚海棠》也想模仿宮崎駿，圖像、色彩、配樂等等都非常用心，可惜在最要害的敘述模式上垮了，主要人物角色也立不起來，給人一種整個故事不能自圓其說，乃至有點邏輯混亂的感覺。再次說明：細節並不決定成敗。格局、結構不對，細節再怎麼努力也白搭。

成長和自我的問題是電影的重要主題，幾個主要角色都在經歷中長大：白龍向湯婆婆拜師學藝、迷失自我、重新找回自己的名字；千尋變成小千，再變成千尋，人猶昔人，但已非昔人；湯婆婆的寶寶被關在房間裡養大，身體憨大，卻從未經風雨，一番遊歷歸來，已蛻變成另一個人；無臉男在孤獨中煎熬，試圖用給人金錢的手段獲得愛，嘗試失敗，但最終得到關愛，並在錢婆婆處找到自己的價值。

好電影總是開放而說不盡的，不如就此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