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ppy Ending

其實我在對著電腦屏幕想評論的題目時，有一種強烈的衝動想要寫下“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但首先我並不知道宮老爺子是不是真的行將就木；其次，如果一語成讖，我大概是負不起這個責的。

不過是《海的女兒》的happy ending版。安徒生筆下那個有著矢車菊般藍色眼睛的人魚公主，為了愛情竭盡全力傾其所有，不管不顧自己以外的整個人世，最後落得形神俱滅的下場，讓天底下多少死文青偽文青揪心揪肺了多少年。於是宮老爺子在這部《懸崖上的金魚姬》裡把海的女兒換個年齡，換個髮色，換個圓滾滾粉嘟嘟的小臉小身體，換個結局，不過是圓自己心底一個長久的怨念罷了。

乾淨明亮的色彩，簡潔童稚的造型，一個一個溫暖的小細節——結結實實的臉頰相蹭、排排坐在一起對著點綴幾片火腿和雞蛋的泡麵發出歡呼、早晨醒來時額頭撞上額頭、當魔法減退跳下水去推著小船和船上香甜酣睡的小女朋友吭哧吭哧前行、穿越黑暗隧道時拉著抱著那個從人形退回小雞狀半人形直到大頭大眼金魚狀的小女朋友狂奔……

——“即使波妞的真正樣子就是一條半人魚，也沒關係麼？”
——“嗯，不管是魚，半人魚，人類也好，我都喜歡波妞。”

感動麼？

感動。

如果我們可以，我們也會那樣像宮老爺子那樣做，用一個最簡單純粹、清透飽滿、充滿光明與溫暖的好看故事，表達對世界最浪漫最理想化的期許。正因為生活的真相充滿著瘋狂的隱晦祕密，是一個模糊不清混亂不安的空間，漫溢著關於性別、情慾、欺騙、惡習和拯救的細節，殘酷、古怪、滑稽，令人不忍卒睹，並而在深處還隱藏著更大的黑暗。就某種意義上說，白雪公主不過是一個戀屍癖者愛慕的對象，一個無辜沉睡的美人，恆久而無害；而也許每個男孩子，都向往著騎上白色的駿馬，向卑微的小矮人以低廉得難以想象的價格購買裝著睡美人的水晶棺材。童話，每個童話都是甜美嬌柔的，但同時又帶著模糊的恐怖氣息。

我們都會長大成人，進入成年的世界，我們軀體之中滿懷情慾，我們的生活惡貫滿盈，我們最終都會迎來我們的結局——死亡、毀滅、或者完全順服。所以現實世界和所有故事的真相是一樣的，沒有任何一個童話會永遠延續下去，沒有誰的人生會停止在從此幸福快樂，直到永遠。

所以，宮老爺子也只敢，只能讓這個故事發生在一對5歲的小孩子身上，並就此定格，完滿一個“happy end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