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能感受到的世界只有你

寫下這個標題我就後悔了，太中二了。但我確實是很喜歡這個電影的，相比於新海誠的所有片子，我心目中秒速五釐米排第一，天氣之子排第二，天氣之子甚至讓我在上映兩年後還有為它正名的衝動。我反對很多認為天氣之子不如你的名字的聲音，評分那裡能寫的太少了，只能在這裡單獨寫一個影評。

首先，誠哥的片子其實從來都只有一個主題，少年和少女被世界相隔的愛情。

星之聲裡被宇宙和戰爭相隔，雲之彼端是被政權相隔，言葉之庭是年齡和社會倫理，秒速五釐米是複雜沉重的現實，你的名字是天空墜落的彗星，天氣之子是晴女的命運。

受到廣泛歡迎的你的名字在新海誠的一系列作品中其實才是比較特殊的那一個，特殊在於故事結尾的浪漫化。這裡的浪漫化是指對於劇情的處理過於浪漫主義。舉例來說，秒速五釐米中，第一集男主角從家中跑開，搭乘電車遠赴心愛的女生，在雪夜相擁而吻，最後在小木屋裡度過了“安全”的一夜。但是現實就是現實，男女主人公最後還是因為空間的相隔分手了，沒有所謂“愛可以克服一切”的陳詞濫調，奇蹟不會發生。你的名字的重點就不在是像秒速五釐米一樣的現實關懷，而是彗星引起的災難和守護女巫的傳說，因此結局的大團圓也顯得自然而然——畢竟在只有一個片子裡，男女主人公最後還是擦肩而過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很多人喜歡你的名字，認為你的名字是新海誠拍過片子中劇本最踏實的，這個我不反對。從劇作的角度上講，你的名字的完成度很高，高潮迭起，全片多個轉折，懸念夜埋得恰到好處，讓人看了很爽。但是也止步於此了。這樣一個幻想主題的電影還能再深挖一些什麼出來呢？

天氣之子同樣也是幻想主題，但卻實實在在的給出了我們問題：宏大而虛無的世界，和具體的那個人，你愛哪一個？這個電影給出的問題看起來就像一個電車難題，要麼讓晴女犧牲拯救東京，或者為了心愛的人讓整個江戶沉入海中。東京和陽菜，就是被綁在鐵道上的五個人和一個人，電車駛向了岔路口，現在扳道員是帆高。

電車難題為什麼困難呢？其實說白了，這個問題在道德上帶來的困境就在於，它不是一個具體的問題。我們假想一個電車難題的時候，只給了一個大概的模型，卻沒有給出任何細節：電車撞到人會不會出軌造成更大的傷亡？被綁在鐵軌上的人都姓甚名誰？他們都長什麼模樣？做出選擇的我和他們有沒有利害關係？那五個人中有壞人嗎？那一個人是我的愛人嗎？當這個情景實實在在的出現在你面前的時候，其實所謂的道德問題就不復存在了，剩下的只有基於當前情景的考量。做出最好的選擇，其實沒有那麼難。

回到電影中，陽菜是和帆高朝夕相處的女孩子，她在他吃不到飯的時候給了他一個巨無霸，和他一起利用晴女的能力創業掙錢，假裝比他年齡大處處照顧著帆高，而即將被淹沒的東京是他不熟悉的城市，是他心中嚮往卻可怕的地方，或許有人會因為這樣而流離失所，但那些都是他接觸不到的生活，他不屬於東京。他真正接觸到的世界，就是和陽菜、先輩以及大叔們在一起的日常。

我們想一下自己，如果說你的某一個至愛之人死去的話，可以換來中非地區長達五十年的和平，你會看著自己的愛人死去嗎？這裡當然不是說我們對不屬於我們的世界的遭遇不能施以同情，而且當然很多時候我們也確實要對遙遠的災難予以關注，必要的時候也需要伸出援手。但是，當這是一個關係到你自己生活的問題的時候，情況總是複雜得多，帆高的選擇無可厚非，甚至應該是很正常的，因為陽菜是他感受到的世界，而東京和其它未免離他太遠。

而這樣的選擇在很多人那裡就是“三觀不正”。確實，很多時候我們追求的正確的三觀都是“大義滅親”、“剛正不阿”式的。我們要求大家做決定的時候都站在一個比較高的角度，體察更多人的感受，做出一個能使“社會利益最大化”的決定。這當然沒錯，這樣的作法完美到無可指摘，但正因如此，這只是一句正確的廢話。“人應該做利益最大化的選擇”，但是這個利益是誰的利益？怎麼樣算是最大化？我站在國家的範疇考慮，那是不是別的國家的利益就會減少？站在全人類的角度看問題，對地球上的生物圈公平嗎？而這個世界交給我的那些有關於更廣大的世界的事情就是真相嗎？是我能把握的東西嗎？

真正面臨選擇的你又會怎麼樣選呢？

其實代入帆高的視角一點都不難，拋棄愛人拯救世界這樣的話只是在網上說說很輕鬆，或者，能說出這樣的話的人只是不需要自己作出決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