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世界上僅存的人類，你還想活下去嗎？

如果你是世界上僅存的人類，你還想活下去嗎？

日本一部名為《少女終末旅行》的12集動畫作品，於2017年10月6日引入中國。講述的是地球繁華的文明終於因為戰爭終結，人類基本滅絕，曾經壯觀的高樓大廈成了迷宮一般的廢墟，曾經引以為傲的機械也因為久不維護漸漸積塵報廢。就是在這樣的一個末日世界裡，卻有兩個少女，還坐著半履帶摩托，在廢墟中不停地前進。千戶冷靜理性，愛看書愛寫日記，而她身邊的尤莉則活潑懶散可愛。一個理性，一個感性，兩個性格完全不同的少女，成為了這個末世裡倖存的生命。為了生存，她們必須不斷出發，尋找新的物資。

這是一部在終末世界中溫暖求生的故事。對她們來說，時間似乎是沒有意義的。她們不停行走，沒有目的，餓了就找東西吃。12集的故事裡，到處都是冰冷的雪原、人類文明曾經的影子、以及醜陋的戰爭留下的傷痕。僅存的少女在鋼鐵森林中流浪，在平靜中給人以極大的震撼。整個作品看似是以反戰為命題來揭露人類戰爭的殘酷，但其中卻無處不透露著作者對於“存在”以及“生命意義”的一系列思考。在那樣一個孤獨又絕望的世界，為什麼她們還要活下去？她們自己也不知道。

她們每天都在漫無目的地旅行著，走到哪裡算哪裡。她們必須要節約燃油，要躲避風雪，喝口熱湯也要精打細算，泡個澡都要“極樂”一下。也許末日就是這樣吧，再日常的事，都能變得很有意義。她們一起看星空，一起烹飪，一起拍照，偶爾遇到其他存活的人類、機器人、甚至真正的生物魚。有時候也會進行一些深刻主題的交流，如關於記憶，神明，死後世界，家，生命等等。但都是通過孩子的天真和無意間的話語來表達的。比如在《寺院》一話中，少女尤莉因為石像不能吃而抱怨“神明也不過就是個石像”，進而進行更加深刻的關於神明是什麼的討論。又比如在找到五塊軍備食物卻分配不均的時候，尤莉冷靜地向千戶舉起了槍。尤莉並沒有射殺千戶，只是笑著說想通過這件事讓千戶知道，在末世裡，要自己保護自己。作品中還有很多類似的地方，都通過少女尤莉無意識的輕鬆話語，傳達了很多作者對於這個世界的思考。如“雖然沒有什麼意義，但是偶爾還能遇到好事的”；“迷路？我們不是一直在迷路嗎”；“怕死還怎麼活”；“所謂生活就是在螺旋中轉圈”；“有死亡才能被稱為生命吧”等等。

在科技、網絡、虛擬充斥的當代社會，焦慮、懷疑、不安全感是當下人們要面臨的最大問題。當一個人對周圍的一切失去信任時，就會無限地走向孤獨、痛苦、甚至絕望。可千戶和尤莉並沒有如此，她們一直都在最孤獨的孤獨中，試圖尋找著生命的意義。尤其是第五話的結尾，兩個少女在暗淡的天空下，聽著冰冷的雨點打在生鏽鐵罐上，幻想出了一首空靈清脆的歌。在那樣末世絕望的大背景下，這種絕望與希望的衝突和對比，實在讓人感動不已。

在關於如何戰勝虛無與無意義問題上，作者並沒有給觀眾一個明確的答案。但他卻通過塑造千戶和尤莉兩個單純的少女形象，來展現追尋答案的過程。通過她們在孤獨絕望中追求的簡單和快樂，呈現一種真實、有重量的生命。只要兩個少女的旅行沒有結束，生命就永遠有意義，即使在那個世界裡，所謂的時間對於人類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而在我看來，兩個少女之所以與虛無的世界背景色彩不同，關鍵在於兩點。一種是“與絕望和解”的生存態度，一種是她們彼此的情感陪伴。

首先是她們面對“絕望”獨特的態度。在旅途中，她們遇到過一個倖存的人類飛行員石井。也許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飛行員了。她花費大量時間去造飛機，想借著飛機離開她停留的地方。但最後飛機墜毀，降落傘帶著她又回到地面，她卻好像非常平靜地接受了自己的失敗。尤莉說，石井大概也學會了與絕望和睦相處。與孤獨友好相處，與絕望和解，也許就是這兩個少女在末世堅持不斷旅行的方式。

除了“與絕望和解”的生活準則，她們的前進其實也依賴著兩個人的相互陪伴。尤莉在片中很多時候都透露出了對絕望的妥協，甚至還將“絕望”編成一首歌，不停地哼唱，整首歌的歌詞只有“絕望”一個詞。而理性冷靜的千始終覺得前方說不定會有好吃的，會有有趣的事，也總堅持寫日記記錄漫無目的的生活，感染千戶堅持走下去。同樣地，在物資一次次匱乏，車子也不斷損壞的情況下，千戶也越來越絕望，但尤莉表面的樂觀還是無形中給予了她鼓勵。所以在這部作品中，同伴，或者說人與人之間最原始最美好的情感，也是一種對抗虛無的方式。即使兩個少女旅途的盡頭也是絕望，但最起碼在當下，身邊的這個人就是彼此的希望。

法國哲學家加繆說過：“除了沒用的肉體自殺和精神逃避，第三種自殺的態度是堅持奮鬥，對抗人生的荒謬。”而我認為這部作品中的兩個少女，在面對末世時，選擇的就是這第三種態度。當世界都失去了意義的時候，人的個體還有存在的意義嗎？這部作品給我們的答案是有。即使時間不再有意義，生命也可以有意義。正如《少女終末旅行》這部作品中的千戶和尤莉，廢土末日的世界是虛無的，但兩個倖存的少女卻一直在努力尋找意義。

至此，還應注意到，儘管作品整體基調偏向樂觀，但細節處卻總是不忘透露“絕望”的現實。比如曾經千戶為了尤莉把自己最寶貝的書燒掉了大發脾氣，可之後在找不到燒火取暖燃料的補給時，千戶卻主動把自己的書燒掉，和尤莉抱在一起取暖。作者讓故事停在了她們旅行的路上，並沒有讓我們看到她們的結局。也許最後的最後，補給終於耗盡，兩個人都會無法抗拒地走向死亡，但這已經不重要了，兩個人已經用自己獨特的方式為倖存的生命創造了自己的價值，甚至已經在不自覺中，成為了那個世界最後的哲學家。

“和絕望好好相處吧，人不能總抱著未來美好的僥倖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