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學習過程 [貓]

本文發表於《上海電視》2019年某期。如需轉載，請一定聯繫本人、一定註明、一定附上豆瓣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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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與千尋》重映，我得以在大銀幕體驗這部動畫電影當年對以迪斯尼、皮克斯為代表的好萊塢動畫的衝擊。東方神祕主義展開陌生奇幻異域空間的想象力和膽識，是被基督教世界觀潛移默化禁錮了世界觀設計的迪斯尼動畫所缺乏的，《阿拉丁》《小美人魚》《美女與野獸》等故事裡只有地域差別，沒有平行空間。吉卜力工作室的手繪畫作創造出的帶有溫度和人性的顏色和人物神情，又是皮克斯動畫基因裡沒有的。

當然，現在也有了《尋夢環遊記》這樣融合他國文化的死後世界與現世互相影響的故事，死後世界做得也十分驚豔，或者有《蜘蛛俠:平行宇宙》這種需要通過基於科學的幻想這一理由抵達的天馬行空故事。但日本人對人類世界與神魔怪世界平行相交的構想卻是自然而毫無負擔的。

很難說最近幾年進步的好萊塢動畫，有沒有受過《千與千尋》影響。儘管這部電影不是吉卜力或宮崎駿的最佳作品，但其內涵也比當時的美國動畫深邃。

日本人較早在動畫裡討論親子關係。很明顯千尋的父母一開始對她缺乏正確關愛，他們會忽略她所有感受和意見，一旦開始專注於滿足自我慾望，就將她拋在腦後。在湯婆婆的魔法世界裡，千尋這個笨手笨腳的天然呆膽小鬼，在辛苦工作中肯定自我價值，收穫友情和真愛，又由愛喚醒本能的勇氣，長大成人。有時候，父母是要靠兒女來拯救的，也許從豬變回人的父母會更關心孩子，也許孩子已成長到可以不再依賴父母了。

說到底，這是關於愛的故事。無臉男成為流行文化寵兒，是因為人們可以自我投射到這個缺愛且不知道如何愛人的怪物身上。他像無家可歸的流浪狗，被千尋的善意打動，笨拙、任性地付出不合時宜的愛，他給的金子都是假象，這應了錢婆婆那句隱喻“魔法變的東西是沒用的”，無臉男最後才明白默默支持、陪伴對方去做她想做的事，才是真正合適的單戀之愛。白龍和千尋則有日本人常說的羈絆，而“記住你的名字”這個重要觀念，後來也在其他日本動畫熱作裡為我們所熟悉。白龍也從不敢在眾人或權威面前暴露對小千的關愛，發展到堅定勇敢地站到所有人面前，成為一個能主導自我選擇的自由人，這也是愛導致的成長。而千尋，既不會因為無臉男造成的巨大破壞而判定他是惡人，反倒給他改過機會，又拼死甚至犧牲一點拯救父母的希望去救活愛人白龍，是為理想女性。

我想起年輕時問朋友，為什麼宮崎駿的人物那麼容易一見鍾情？她說，因為他們都是內心純潔的人。是，有赤子之心的兩個人，才能坦誠地直面對方，抵達真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