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隱的魔法，現實的魔法

時隔多年，再次觀看《千與千尋》的時候，發現了《千與千尋》中有這麼幾個關於魔法的情節:白龍要帶千尋過橋的時候，告誡她不能呼吸，否則魔法就會消失；湯婆婆為了控制白龍的小蟲子，一腳就被千尋踩死了；錢婆婆在為千尋編制髮圈的時候，更是直接透露:魔法做的東西一點用也沒有。為什麼無所不能看似強大的魔法實際上如此的不堪一擊？ 我不經想起來外公給人施巫術避災的場景，桌子上擺著豬肉、糯米餅、紙錢、蠟燭，儀式古怪而神祕，然而我外公在“施法”過程中一再要求受法者要相信，不相信不得成功。原來，中國的魔法也給了自己的體系加了這樣一個破綻——不相信就不靈了。“信則有不信則無”，你必須“迷信”，魔法才有作用。這段場景我一直將千尋與湯婆婆簽訂契約的情節緊密的連續在一起。其實追根溯源，在我們古代流傳下來的神話還是民俗，其實都存在著“前提”，一旦沒有這個"前提"或者“前提”被破壞，法術就會失靈。 魔法的本質是契約，是一份合同，一筆交易。契約當然維繫在雙方之間，你情我願，任何一方退出契約都會導致契約無效。契約雙方通常是人和人，這是我們對契約眾所周知的理解。但我們不僅從《千與千尋》這部電影，還是人類任何文化背景下的故事中，魔法契約的雙方往往是人和“神祕力量”（區別於“自然力量”）。在電影《千與千尋》中，白龍帶著千尋過橋，白龍因為跟隨人沒有遵守不能呼吸的條款而喪失了使跟隨者影身的能力，湯婆婆因為施法的蟲被踩死而喪失了對白龍控制的魔法（未遵守蟲不能死的條款），湯婆婆可以用魔法將千尋變成豬，但前提是被施法者不想工作（被施法者不想工作的條款）。可以看到，在魔法的世界中，每一種魔法的有效施行，都必須遵守一定的條件，即契約的條款。在電影的結尾，從湯婆婆的口中，我們可以得知，所有的魔法都會被真實（自然的力量），都會被真正的用心，或者按鍋爐爺爺的話說，被愛的力量所破壞。《千與千尋》裡的魔法看似強大，但實際上卻脆弱不堪。 “記住自己的名字你才能從這裡出去”，真實和“愛的力量”的主體是“我”，一個忘記了自己名字的人自然不會有“自然的力量”，失去主體的人自然也不會有真實的“愛的力量”。這是《千與千尋》的另一個隱含的邏輯。《千與千尋》中，正是白龍的幫助讓千尋記住了自己的名字，從而打破了魔法種種的束縛，解救了父母，也喚起了白龍的記憶。在電影中，“記住自己的名字”不過是一種文學似的修辭手段罷了，我們自然可以引申的誇讚宮崎駿先生所塑造的千尋是一個多麼堅強勇敢、純真，最重要的是，一個沒有迷失自我的姑娘。在宮崎駿戴的那副大眼鏡裡，他所觀察的現實世界與腦海虛構的《千與千尋》中，有無數條映射的光線，但我想，從千與千尋迫不得已跟隨父母進入神隱世界，到她在白龍的目送下走出去，不要迷失自己的那條光線，是最奪目的。 現在，我們跟著宮崎駿的那副眼鏡映射的光線，從神隱走到現實世界裡去。神隱世界是由一個以魔法為基礎構建的世界，湯婆婆通過將不工作的人變成豬的權威魔法控制著神隱世界的秩序。然而在現實世界中，同樣存在著這樣一個“魔法”維繫著我們的社會的穩定，即我們所共同遵守的所有規則、範式、規律的集合。這不是我們與某個人簽訂的契約，而是我們與社會範式簽訂的契約，與電影中那些努力工作的鬼魅擔心變成豬一樣，我們同樣堅信不工作所帶來的物質匱乏的可怕後果。我們迷信於各種各樣的規則，無論是工作上的，還是生活上的。當然，這些魔法的意義自然擁有著積極作用，可它的消極影響也是顯然的。我們將人性隱藏在社會範式之下，封閉自己本來的想法，自我主體的意識逐漸消失，我們用表情包表達自己的情緒，用網絡熱詞表達想法，最終，我們在迷信中變成了無臉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