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夢的老頭

當你對一個導演或電影充滿崇敬和喜愛之情時,往往變得口拙,似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宮崎老頭對於筆者就是如此.

該老頭對純真,夢想,飛行器有著超乎尋常的執著,卻也對現代工業社會飽含鄙夷與憂慮,在其作品中也不乏對現代人及其所謂科技進步生活的嘲諷和擔憂.<風之谷>描述了人類劣行帶來的嚴酷後果,在人類最後的棲息地即將被摧毀之際,宮崎終於還是不忍將觀者夢想敲碎,於是給了一個非常童話的結局, 用站在金色草原上的娜烏西卡來印證故事中的古老預言,給了人類痛定思痛後的些許希望.其接下來的作品<天空之城>也延續了這種對自然與本真的深切關懷.無論人類社會怎樣發展,還是無法離開賴以生存的土地.人與自然的主題在此進一步體現.

一個人的作品往往與其自身有著無法割捨的聯繫,作品也在某種程度上反映了作者的態度和情懷.生於現代社會的宮崎內心是矛盾的,他既對這種快餐工業充滿牴觸和憂慮,也對作為其中一分子多少有些無可奈何,只能選擇以宮崎的方式試圖去喚醒人們對這些問題的關注與思考.因此其作品也是老少皆宜的.即使是<龍貓><魔女宅急便><懸崖上的金魚姬>這樣充滿童真意味的作品,也同樣因其單純美好而喚起了人們內心深處最真摯的感動.<龍貓>裡的煤球精,龍貓巴士,當然還有龍貓本身,這些都是片中讓人嚮往而無法忘懷的存在,尤其對那些生活在信息交通皆發達世界的城市人,宮崎動畫中的鄉村和海邊小城都是人們神往的世間樂土.但是即使是這些看似最單純的故事,宮崎始終保持著對親情,純真,自然的高度關注和提醒.

環境,人性,情感,這些都是宮崎動畫最不可摒棄的元素.繼<風之谷>之後的<幽靈公主>更是將環保這一理念貫穿始終,只是相對於<風之谷>童話般的結局,<幽靈公主>更體現了現實的沉重.野豬神的邪惡得以淨化,鹿神的憤怒得以平復,珊與阿斯達卡最終選擇微笑別過.人類惡行下的自行傷害卻要自然來為我們消減.自詡為高等生物的人類,愚鈍淺薄卻不能自知,自然對人類的包容力畢竟是有限度的,下一次的憤怒之火不知何時噴薄.宮崎又一次給所有人敲響了警鐘.

宮崎動畫中最沉重的作品當屬<紅豬>.這是一部成人動畫,讓觀者並不輕鬆.也是宮崎一次對自我的剖析和對話,其內心的矛盾與痛楚,身處俗世置身諸多因素中的宮崎老頭,變身為全世界最有型的”酷豬”,如同人類臉上的面具,似乎也只有這樣,世人才能逃避自我,適應塵世,學會遊刃有餘,並逐漸變得世故圓滑.想必這也是宮崎最不能享受創作快感的作品.直指內心的探尋,追問自身與世間的關係,承認諸多矛盾和疑惑,這部自傳式的作品是宮崎對自己的勇敢坦誠.這個過程也如同鋒利尖刃,直指心頭,試圖躲閃卻又逃脫不了,最後只能全盤托出.這也是最無法重複觀看的宮崎作品.

宮崎老頭至今事業的最高點應該是<千與千尋>,該片也是筆者的最愛.動畫電影的人物,情節,場景,配樂,都讓這個老小孩運用到了極致,也是宮崎駿+久石讓搭檔的最佳體現.<千尋>裡依然不乏對人性的觀察和詢問,因貪吃而變成豬的千尋父母,貪財殘忍的湯婆婆,被金錢享樂汙染的無臉人,個頭巨大的愛哭寶寶,與這些負面人性相對比的是善良勇敢的千尋,溫柔樂助的白龍,看似普通卻很可愛的鍋爐爺爺,溫和慈祥的錢婆婆,像姐姐一樣的小鈴.片中諸多形象鮮明而生動,在一個神祕城鎮熱熱鬧鬧的上演開來.世俗外物對人性的影響和轉變到底有多少,人們如何在物慾橫流中依然保持自我,這是個複雜的問題.人世紛雜,萬事糾結,沒有人給的了答案,只能繼續探尋內心深處最純粹的答案.宮崎不是個教化者,如同<屋頂上的哲學家>,他靜靜觀察,獨自思考,然後提出問題,是非黑白都只能由觀者自己去判斷.

2004年的<哈爾的移動城堡>採用3D手法移動了一座城,可是宮崎本能的對這種現代技法持排斥態度,於是才有了四年後有著原始手繪親切感的<懸崖上的金魚姬>.雖然<哈爾>沒有<千尋>的恢弘繽紛,<金魚姬>也不及<龍貓>的真摯純粹,可是這個世界本不存在完美的事物,老頭的每部作品都有其獨特的宮崎特色,哪怕一點點改變也會讓宮崎迷們津津樂道.哈爾移動中的大城堡,可愛焦躁的火神卡西法,首次以18歲少女為主角,邊走路邊噴著防乾燥的深海淨水的波妞父親,活潑好動的小波妞,純真善良的小宗介.宮崎動畫裡永遠不乏讓人喜愛和嚮往的角色和事物.即使這些都只能再現在觀者的夢中.

感謝這個童心依舊,偏執可愛的老頭,給了眾多人如此美妙的夢境.渴望飛翔,熱衷思考,保持純真美好.宮崎老頭是最好的夢畫師,打著宮崎駿品牌的作品也會一如既往的支持下去.

2009.02.22首發於破爛熊 ID sues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