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發展導致道德破壞成為必要——對短評觀點的擴展

短評

極端老齡化在當時的劇情中本是一個因已出現端倪而預設的未來情境，如今卻近在咫尺，不論是日本還是中國。那麼現世對劇本的討論是否會有偏頗？是否會感到更深的絕望？是否會動搖內心的道德準則？ 我其實只想打4星，因為其實有些劇情編排上的問題被看起來很遼遠的內核所掩蓋。但我決定忽略，還是為其現實意義打5星。 似乎導演認同的是，即便社會將會因文明的生長跌入老齡化的低谷（於劇中，其表現形式即為“貴腐老人”組成的solid state），也不能以違反基本人倫的方式抵抗這股潮流。或者說的極端點，即便【一旦遵守完美的道德，社會將就此消亡】，對人倫——more specifically，與幼童相關的道德準繩——的肆意操縱也是不能容忍的。 我個人對此持保留意見。

正文

本文意在進一步解釋短評中提到的文明和人倫的衝突的觀點。

先解釋標題。 文明。我並沒有學過社會學，也不知道如何合適地定義之。可以簡單理解為日常認知的文明，即群體在一個相對封閉的時空上形成的一種相似的行為模式。 道德。同理，可以簡單理解為所有約束群體行為、維持群體存在的一套民間自發的、不成文的規則。 文明發展。指文明隨時間流逝的變動[1]，客觀，完全不含褒貶。因為文明的發展並不必然導致有益全人類的變化。 道德破壞。指道德客觀上的放鬆，即道德所能容忍的行為的擴大。假設我們能將道德以成文方式確立下來，那麼所謂道德破壞即指其中的一些條目的去除[2]，也即道德（作為一個整體）的鬆散。同樣，這是完全中性的，因為道德的破壞並不必然導致不益全人類的變化。

記住一點就行：本文中的文明發展和道德破壞，都是中性的。

一方面，直觀地說，我們已經看到了不少因文明發展導致的過往道德準則的破壞，比如三從四德的唾棄，開放關係的出現，集體主義的消亡。另一方面，概括地說，生產力的發展的目的即是提高幸福水平，也即對“慾望”在一定程度上的容忍。當然，這個論證並不嚴謹，不過我們可以建立起“文明發展與道德破壞之間有聯繫”的初步印象。

下面區分不同道德的破壞以及引起這種破壞的原因。在這之前我想說，這完全沒有任何理論/學術依據，如此分類是出於“靈感”，或者論述的方便。我並未縝密思考過這種分類方式是否MECE，又或是否（幸運地）與已有的理論重疊或衝突。

首先我們區分兩種文明的發展——良性的和惡性的。文明的良性發展將衍生出有利於全人類，包括本代和後代幸福水平提高的物理層面變化，比如生產力提升、城鎮化、平均壽命延長、高科技的應用，等等。惡性發展即相反，會導致環境汙染、階層割裂、自殺率上升，以及接下來我們要討論的老齡化等等。其次我們區分兩種道德的破壞。良性的破壞會推進文明向良性的方向發展，如全球文明交融共進、政治正確的盛行，惡性的破壞會阻礙文明向良性的方向發展，如消費主義、性開放[3]。

接下來我們將道德破壞的過程劃分為四種：文明的良性發展導致道德的良性破壞；文明的良性發展導致道德的惡性破壞；文明的惡性發展導致道德的良性破壞；文明的惡性發展導致道德的惡性破壞。下面各舉一例：

良性→良性：醫療技術→女權。 良性→惡性：生產力提升→消費主義。 惡性→良性：階層割裂→對少數人群（LGBTQ、殘障人士等）的主動性容忍。 惡性→惡性：我沒有想到一個現實例子。本片為我們提供的一例事實上也沒有達到這種地步：老齡化→上層對幼童權利的剝奪。

良性→良性、良性→惡性都很容易想到並且容易理解。惡性→良性大多是出於文明的自我調整能力，因為文明作為一個整體總之是理性的，不論是在哪個層面上——所有人的平均道德水平，還是以管理層為代表的道德水平。因此我們認為文明大多能在出現惡性變化時以理性態度糾正之。

但是惡性→惡性並沒有想象中，或者直觀感覺上那麼多。文明的惡性發展不應該很容易導致道德敗壞（注意，“敗壞”為貶義）嗎？不。在我看來，文明的惡性發展會容易導致違反道德的事件增多，例如盜賊增多，但是道德的條目數很難因此減少。

正如劇中所描繪的，當文明的惡性發展（老齡化）到達了一個無法自然恢復的地步，以至必須以違反道德的方式（綁架幼童）來糾偏，這時管理層將首先開始動用違反道德的手段。注意，綁架幼童的行為是違反道德的，但不是降低社會道德的公認標準的，因為社會整體並不接納這種行為——不然管理層為什麼還要偷偷摸摸地綁架呢。但是，如果老齡化到了一個更甚的地步，老年人佔據更大的比例，擁有更強的話語權，社會風向就將逐漸轉變，導致“多數人的暴政”——因為這時President Mao口中的“人民群眾”就是成群結隊的“貴腐老人”！使用幼童來滿足繼承財產和希望的需求將被容忍，將有一系列的措施將剩餘群眾招安，並使這種行為綏靖式地合理化，那麼這時的道德標準就是進一步放鬆的。或許這一幕乍看起來太過黑暗，片中並未描寫到這個“可怖”的地步，還是讓公安九課以一個維護傳統倫理觀念的形象介入並及時阻止了這項變革。公安九課客觀上的確起到了防止道德條目數的減少的作用。

寫到這裡已經基本表達了我所有的意思。我還想指出一點，有些道德一旦被破壞，人類的幸福的根基就將被破壞，從而是絕對不能容忍的。例如本片中的綁架幼童，這實際上是剝奪幼童——也即人，的自主選擇權。如果任由這種模式發揮到極致，所有幼童都將生而被綁架以繼承上一輩的所有，那麼整個社會將自我奴役。而這可能也是九課防止其發生的根本目的，也可能是九課這樣的組織存在的原因吧。

註釋

[1]文明總是螺旋式發展的。也許在20到30年間我們會看到文明的良性和惡性發展交替出現，但我們一定能在相對長的區間內，如100年到200年，看到文明的均值的較為和緩的一種變動。這種長期變動可以是良性或惡性的。如果要更深刻的理解這段話，請允許我不恰當地推薦一個視頻：How the Economic Machine Works by Ray Dalio（B站可看BV1nx411H774，推薦英文）。30分鐘，但絕對精彩。其中的長期債務週期與短期債務週期完全可以類比到這裡的長期文明發展和短期文明發展，並且有動態畫面，能更好體會我想表達的意思。But again, and most importantly，發展是中性的。

[2]也許有人認為，在舊道德的消亡的同時，總會產生新道德，因此，是否將本篇中“道德的破壞”全部改為“道德的變更”更合適？但我認為道德的破壞在一個整體的概念上是成立的，因為新增的數目總是不能敵過減少的數目。例如少了100條，多了50條，整體上，道德還是更加鬆散了，也即被破壞了。所以，如果用“道德的鬆散”來代替“道德的破壞”，我贊成。然而這樣題目就略讀不懂了，因為我們似乎並不常說“道德鬆散”這個詞。標題黨啊（笑）。

[3]什麼是良性的破壞，什麼是惡性的破壞，其實非常難界定。事實上，我認為上面所有論述中，最終的難點其實就是在分辨良性和惡性的道德破壞。這裡簡單解釋一下可能比較難以理解的例子： 為什麼政治正確的盛行是良性的道德破壞？事實上，所謂“政治正確”就是一種刪除舊道德、固化新道德的一個過程，它可以參與到所有道德條目變更的進程中來，因而它是加速文明發展的。 為什麼性開放是惡性的道德破壞？性開放是對非一夫一妻關係的容忍。One-night stand、Threesome、Open ralationship，都是性開放的體現。性約束的原初目的是保護弱者，因為優秀的男性或女性會獲得超額交配權——基因希望能與優秀的基因結合——因此一夫一妻製出現以約束這種傾向。性開放，事實上會加速“下等人”的淘汰，是不利於階級融合的。而階級的割裂是一種社會成本。因此性開放會導致文明向惡性方向發展。

後記

1、我還想在這裡留下一點想法。設計這個2×2的分類方法時，我糾結了許久良性和惡性的道德破壞到底應如何定義。是定義為“推進/阻礙文明向良性的方向發展”，還是“有/無助於文明向良性的方向發展”，還是“推進/阻礙文明的發展”。最終我選擇了第一種，憑直覺，但我確實感覺這樣並不十分合理。礙於水平有限，先這樣。

2、我其實也是邊寫邊想的。一開始並沒有一個特別清晰的觀點，只是隱約感覺到文明的發展會必然破壞原有道德體系，而這種破壞並不一樣，有些是好的（如廢除三從四德），有些是不好的（如過度性開放）。後來才逐漸想明白，其實本片描述的這個貴腐老人→Solid State→綁架，後九課阻止的故事線，並不是道德變得鬆散的過程，而是違反道德，後被糾正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