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酷的永恆

押井守的作品一直是我很喜歡看的，日本人長久以來就有機械癖，而機械動畫自然也層出不窮，押井守是該類作品導演中的佼佼者。從《攻殼機動隊》開始就認識了他，雖然動畫原作的作者是士郎正宗，但押井守將這部原本有著濃厚朋克味道的漫畫，改編成了討論人類精神和肉體存在意義的晦澀動畫作品，95年上映的第一部《攻殼機動隊》電影獲得空前成功，電影中的未來機械世界甚至給之後大紅大紫的《黑客帝國》提供了直接靈感。
 
《空中殺手》則是押井守監製的最新動畫電影，這部作品是根據小說改編，應該說和押井守之前的作品有著很類似的地方。光是原作者森博嗣就是《攻殼機動隊》的愛好者，所以自己作品的女主角草薙水素，和《攻殼機動隊》女主角草薙素子只差一個字而已。而且小說內容也定位於未來世界，同樣討論的是人類存在意義的問題。
 
所以說，在押井守的監製下，原本就模仿於《攻殼機動隊》的《空中殺手》就更加被賦予了極深的押井守個人特色。故事虛構的未來世界已經完全達成了和平，沒有了戰爭，但是卻有兩家大型的戰爭承包公司為了取悅世人，也會了向人類展示戰爭的殘酷性，從而在有限的範圍內進行虛擬戰爭。雖說是虛擬，但從士兵到武器彈藥都是真實的，所以也就有死亡。原本這種設定基本是不可能發生的，但因為未來出現了一種基因新技術，製造出了新基因人類，他們長到少年時期就永遠不會再長大了，也不會生老病死，被稱為“永恆之子”。為了處理這種新人類，就指派他們專門去進行這種戰爭秀，用戰爭來控制他們的數量。
 
故事的男女主角就都是永恆之子，函南優一，某飛行大隊飛行員；草薙水素，該飛行大隊的隊長。當函南第一天被調到飛行大隊的開始，就發現隊中氣氛很不對勁，幾乎所有人都在他面前提起一個原本在隊內，可已經死去的飛行員——慄田仁郎。謠言傳說這個人和隊長草薙水素是戀人關係，卻最後被草薙水素殺了，而草薙水素對這個謠言卻從來不做應答。
 
隨著故事進展，函南發現了一個驚人的內幕，其實死去的慄田仁郎就是他自己。原來，永恆之子生來就是戰爭工具，他們從有記憶開始就是在作戰，直到死去，死後被戰爭公司用本體的基因再製作出一個與原來一模一樣永恆之子出來，原來的戰鬥技術會被繼承，但記憶會被消除。慄田仁郎由於人受不了作為戰爭工具的命運，就讓戀人草薙水素把自己殺了。但是，他的基因被重新製作成了函南優一，還是被指派到原本的飛行大隊，所以函南其實就是記憶被拔除的另一個慄田仁郎。
 
真相揭露之後，函南希望草薙水素不要像慄田仁郎那樣自暴自棄，在既定的命運面前要堅強的活下去，因為唯有活下去才有希望等到命運改變的那一刻，而函南卻在一次空戰中戰死。當函南又一次轉世，失去記憶並出現在草薙水素面前時，故事結束了。
 
其實故事裡的虛擬戰爭將繼續進行下去，永恆之子也將永生或轉生下去，或許永遠都不會變。永恆之子的命運就如同《攻殼機動隊》裡的機動隊人造人，機械的身體，人類的靈魂，組合成一個誰都無法定義的人造人。草薙素子曾說過：“我不知道我是誰，沒有以前的記憶，也許我曾經死了，靈魂被裝進了現在的身體。我也沒有辦法退休，因為身體都是別人給的，全部還回去我什麼都沒有了。”永恆之子也一樣，在無限循環中無休止的戰鬥下去，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只能靜靜地等待命運的改變，這是押井守在其作品中一直喜歡闡述的模式。《攻殼機動隊》中用機械來保證永恆，而《空中殺手》中用基因轉世來保證永生不死，但是身體的不朽並不意味著精神能夠應付，在兩者的對立面前，角色們陷入分裂和迷茫。
 
函南優一最終選擇了死亡，就像他的前世慄田仁郎選擇自殺一樣，函南在死亡前一刻感悟到生命中正因為走過無數的路，景色才會變化萬千，這樣就足夠了，所以他從容的戰死在沙場，從而精神獲得了滿足，雖然他的下一個身體再次復活，但前一個靈魂終於能夠安息，這就是他選擇的答案。
 
可他的戀人卻依舊要面對戰爭，面對自己的愛人被一次次剝奪靈魂，一次次的猶如陌生人一般站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卻不能相認，這種殘酷的愛情在冷酷的命運面前，隨著輪迴的世界一直殘存下去，對觀眾來說，是一次心靈衝擊——人的永生或許真的沒有想象中那麼美好，不論是肉體還是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