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和無戰事——從《86》說起

我一直以為，令和廢物已經做不出像樣的大場面現代戰爭片了，只能去找昭和時期的稿子來改編，他們已經難以表達出戰爭中的殘酷和悽美。但是《86》證明了，不僅還有人能寫好，更有一群人懂得怎麼做這個題材，正確的製作組遇上了正確的作品。 作為以作者澆築最多心血的第一卷，改編的第一季度，是這部作品優秀的集中體現。第一卷本身的劇情是一個閉環，因此也可以單獨作為一部作品來看待。 嚴格的角度來看，這部作品有非常多的淺顯之處，像是外表光鮮（當然也可以指外貌）的女主三觀空洞，卻又對這樣缺失的三觀沒有緣由的堅持，顯得人物刻畫時常比較兒戲；日式輕小說常有的擺架子放在嚴肅的場合總是顯得出戲……但是毫無疑問這些都瑕不掩瑜，《86》仍然是一部對得起它的製作水準的作品。 依我拙見，《86》的優秀體現在它在三個主題上的深度刻畫。 一為種族歧視。 《86》關於種族歧視的筆法看似幼稚，不幸的是，同樣幼稚的事情在人類歷史上一再上演。將一群人劃出“人”的範圍以延緩資源短缺，從簡單的掠奪財產到勞役，甚至肉羹和肥皂都不少見。而劃分方法上，本作中的“髮色和瞳色”也不過是最簡單的方式：外貌相同可以追溯血緣，血緣相同還可以按照財產、文化，甚至是“人民的敵人”這類寬泛之言……人類永遠可以用一套假話掩蓋自己妄圖恃強凌弱的思想。 平白受到剝奪的人無法改變自己的出身，也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看破卻無力改變的旁觀者，卻連憐憫和贖罪都難以做到。 更可悲的是，這不僅發生在過去，也發生在現在；甚至，還將會發生在未來。 二為戰爭。 “在戰爭中，你會像一條狗一樣毫無價值的死去。” 人們總是為勝利歡呼，為功成的將軍立傳；然而將軍背後那一萬具枯骨，一萬個人生，數不盡的故事卻無人知曉；在他們的人生中他們都是主角，只不過這些故事只能戛然而止，然後埋在泥土裡腐爛，“他們已不在變老”。 作為一部通俗小說，描述戰場中的得意者幾乎是唯一一條路。《86》卻傳達了這樣的戰爭觀： 在戰場上，活著很難，而死亡很簡單；戰友之情來的很慢，而走的很快。不論是一直憧憬的對象，還是前一晚在火爐旁幫新人融入團隊而挑了一晚上話頭的老好人，甚至是歷史的記錄員，在戰場上死亡都只需要一瞬間。 甚至於“安息”才是最好的歸宿：如果求死不能，成為徘徊在陰陽兩隔的“幽靈”，成為只剩下死前最後一刻的意識，用那一刻的求生欲不斷折磨生者的“活死人”，婉如永遠無法安息的怨魂，反倒不如在一開始就安穩而去。 三為向死而生的基調。 關於“悲劇”的價值，一種說法是：悲劇是人生的體現。人類這種生物是無法逃脫死亡的，每活一天都在向死亡邁進；而死亡就是虛無，人類所做的一切：傳宗接代、繼承文化、傳播知識，甚至於每一天都努力活得豐富和精彩，都是在對抗死亡和虛無，而這構成了人類文明。因此，失敗所代表的無可避免的終點，和不斷對抗這個終點而努力的過程，這樣的悲劇才會讓人共鳴，因為這是每個人都在走的路程。 而這正是每個86奉行的價值。他們努力的坦然面對未來的死亡，當死亡真正來到面前時，他們不僅不做無謂的掙扎，還要蔑視死神，寧可將開動扳機的機會把握在自己的手中；但是隻要死神沒有在今天找上他們，他們從不會主動走向虛無，而是白天玩水、晚上烤火閒聊，充實自己的生活。 在故事中，他們逐漸迎來死亡，而作為讀者的我卻會感受到，與死亡所象徵的虛無所相反的，一種熱愛生命的熱情，一種積極主動的力量——這就是“向死而生”的美。 能在生命的最後時光遇到蕾娜，是“先鋒”戰隊的幸運；能在茫然之時及時遇到“先鋒”戰隊，是蕾娜的幸運；能在今天看到講述她們的《86》，是我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