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成長與尋找自我認同之旅背後的深意和思考

01

時至今日，再看《千與千尋》，我才對電影的名字有一種恍然大悟的醒悟。千尋和父母搬家前往一個新的住址，在途中誤入了一個靈異世界。千尋為了救因為貪吃被變成豬的父母，和女巫湯婆婆簽訂了契約。千尋原本的名字被拿掉，她變成了在油屋打工的小千。

和湯婆婆簽訂契約的人，會慢慢忘記自己的本名，逐漸忘記回家的路。千尋在白龍和其他小夥伴的幫助下，開啟了一場成長與救贖之旅。最終，千尋回到了人類世界。千& 千尋，就是這部影片帶來的找回自我認同的一個故事。

名字象徵著個體的身份認同，丟失了本名也就意味著喪失對自我身份的認同感。影片上映彼時正值20世紀與21世紀交替的特殊時間性，告別世紀末的2000年，迎來2001年的新世紀。“千與千”尋，加起來2000，正是在這個世紀之交的思考。

這部家喻戶曉的“國民性作品”，實則是宮崎駿先生站在世紀之交，對日本現實社會的思考與展望。如何概況日本的過去，又怎樣展望日本的未來。

“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我要去哪裡？”這一哲學的終極問題在千尋面對大鬧油屋的無臉男提出，她問道：“你從哪裡來的？你還是回到你來的地方去吧。”“你的家在哪裡？你也有父母吧？你找不到家了嗎？”無臉男無以應答，陷入深度的自我認知障礙，不知自己究竟為何物或從何而來。

進入20世紀90年代，日本右翼勢力試圖對曾經的侵略戰爭進行美化，日本國內各種歷史修正主義的行為遭到了來自亞洲各國的強烈抗議。“日本為何不能正視自己的歷史？”來自世界各地的質疑成為90年代日本社會無法迴避的一個問題。

宮崎駿說：“在一個無國界的時代，無立足之地的人是最受人鄙視的。立足之地就是過去，就是歷史。在我看來，沒有歷史的人和忘記了過去的民族，只能如蜉蝣一般消失，或者像一隻雞一樣只知埋頭生蛋，直到自己被吃掉。”

所以在電影裡，特別強調了記憶的重要性，記憶也就代表著過去的歷史。影片中，千尋與白龍形成了互補對方記憶的共同體，最終，千尋幫助白龍找回自己的名字和記憶。正視歷史是宮崎駿的態度。

02

千尋要靠自己的力量生存下來的油屋，實則是一個八方神靈前來清洗汙漬和淨化治癒的日式大澡堂。在這個澡堂裡，也是一個各種奢靡、鄙俗的塵世縮影。

油屋是一個金碧輝煌的日式建築，澡堂內部從玄關到浴室、客房都是日式風格。可是這個油屋的主宰者湯婆婆卻是一個金髮碧眼、高鼻樑的西方面孔，她披上斗篷就能變成一隻翱翔的老鷹。

實際上，諷刺的是日本依附於美國，影射“二戰”後日本作為被美國操作的傀儡。戰後，日本在沒有充分清算侵略戰爭責任的情況下，依附美國的政治體制，一躍成為世界第二經濟大國。

湯婆婆有一個孿生姐妹錢婆婆，兩個人長的一模一樣。不同的是湯婆婆是一個嗜財如命的權利者，住在層級森嚴的油屋頂層。而錢婆婆則是一個充滿慈愛的形象，住在沼之底的一所簡樸農屋。

如果說湯婆婆象徵著以美國為首的歐美文明，那錢婆婆則代表了前近代的亞洲農耕文化。錢婆婆說過，“我們兩個人加起來才是一個完整的人，但卻總是合不來。”

明治維新後在“脫亞入歐”的方針下，日本與西方列強為伍。自明治維新到戰敗的近80年，是一部日本掠奪資源、實施殖民的擴張史。錢婆婆代表的是一種“脫歐歸亞”的思考和期許。

03

正如片中的主要人物白龍，一方面，他對千尋無私的幫助和善意；另一方面，他也是湯婆婆的爪牙，幫助湯婆婆做壞事。白龍有象徵日本的一面，鍋爐爺爺說自從白龍成為湯婆婆的徒弟，“他面色越來越難看，眼神也越來越凶狠。”

影片中，白龍做的壞事是偷取了錢婆婆的印章，被紙片人一路襲擊和圍剿，傷痕累累、奄奄一息。千尋為了救白龍，下定決心前往錢婆婆的住所歸還印章，並真誠道歉。

千尋的跨海道歉之旅，正是影片的高潮。以道歉的方式尋找失去的自我認同，一方面反映了宮崎駿自身的歷史認識與現實思考，另一方面，也代表了一部分戰前出生的日本人對於歷史問題的負罪感，希望歷史問題早日得到解決。

跨海行駛的電車，一路前行，其實是對於殖民地時期的歷史記憶回顧。在電車上黑色身影的旅客，身著20世紀初，日本大正時期和昭和初期的服飾。追溯“過去”的旅程，意味著與死者的重新遭遇；回顧歷史，就必須拿出面對死者的勇氣。

千尋將印章歸還給錢婆婆，並誠心道歉。最終錢婆婆原諒白龍，說你做過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並且鼓勵千尋“沒關係，你想做的一定能夠做到。”

這正是導演的態度，正視歷史，真誠道歉，並且懷抱勇氣展望未來。

宮崎駿先生，是一位懷抱初心，單純美好的人，同時也是一位自我審視，思考歷史和現實問題的大師。

用我自己的話來形容，洞悉世事依然簡單純粹。

我們看宮崎駿的電影，可以收穫簡單、美好的快樂。如果你不往內涵和深意裡挖掘也完全沒問題。

宮崎駿的奇幻的世界裡，我們得到了愛與溫暖。聽說，當年，千與千尋上映後，不少人給自己的孩子取名千尋，足以見這部電影受人們喜愛之深。

年少的時候對這部電影的理解，與現在重溫一遍的理解，相差甚遠。

希望大家去電影院支持這部曾經教會我們愛與勇氣，成長與自審的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