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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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晚上中秋節，因為學校遠離市區，懶得坐車去市中心看花燈，於是就把《你的名字》找來看了。之前朋友扔過來資源，我還在堅持要等正版。沒想到還是忍不住了。電影裡的音樂非常出彩，尤其是最後的片尾曲，一邊聽《なんでもないや 》，看歌詞，回味著情節，一邊等待最後的字幕“監督 新海誠”。

    《你的名字》剛上的時候，也看過豆瓣裡一些短評。好評與差評基本上都圍繞劇本展開，欣賞的人說誠哥這次擁有了一個好劇本，終於講清了一個故事；批評的人則說誠哥商業化了，結局大團圓，迎合觀眾。其實這是劇本的兩個方面，劇情上來了，角色與角色之間的聯繫加強了，自然多一些戲劇化的地方。

    然而，真實的人生看上去就是一爛劇本，往往虎頭蛇尾，有始無終。劇本里完整的故事情節也多發生在小時候。畢竟，只有在小時候，才會有足夠漫長的時間與足夠穩定的環境，去發展、完成一個故事。到了後半生，因唸書而出遠門，為生計而飄搖，故事不免要支離破碎了。不過，如果以結果，或是以經濟價值來看，確實有許多人生是爛劇本。但是，如果看到了在那些破碎劇情下，人的心情流動。那麼人生也就不是一部爛片了。看到喜悅的心情，那就是喜劇片；看到悲傷的心情，那就是悲劇片；看到悲喜交加的心情，那麼也就是一部文藝片了。

    這是借電影評論的一個小小發揮，再回到《你的名字》這部電影。也誠如許多評論所說，《你的名字》中有誠哥過往電影的影子。很顯著的一個，便是男女經常在各自的時空線中，說出異口同聲的話來。這一點來自《星之聲》吧。但《星之聲》的方式更打動我一些。因為，阿升與美加子的聲音，是在最後一刻才同時響起的。彷彿這種共有的心情，彼此默不作聲地在心裡攢了很久，直到最後才訴諸於語言，好像衝擊力更大了。然而，在《你的名字》中，瀧和三葉好像說好了一般，他們經常在各自的時空線中保持同樣的心情，同樣的節奏，說出同樣的話來。這兩貨好像成了一個人，齊心協力跑向彼此。

    但有一點與《星之聲》是一樣的——二人雖然異口同聲，但在三葉收到瀧的告白之前，這份喜歡的心情卻並沒有傳達給對方。誠哥之前的電影也在極力渲染單戀的心情，《言葉之庭》就把單戀稱之為“孤悲”，那是永遠無法傳遞到的、美麗又哀傷的心情。三年前，隻身去東京尋找夢中人的三葉，在電車上，卻不被瀧認識，這，不也是一份單戀著的心情麼？只不過，在誠哥其他電影中，單戀往往貫穿始終，而在《你的名字》中，單戀只是一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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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麼《你的名字》講好了這個故事麼？在我看來，講好了。電影中的時間線最初看得我一頭霧水，後來看完一位網友的整理後，我才捋清了不同時間線之間的關係。這些絢爛如結繩般的時間線確實是誠哥劇本的表達技巧所在，卻終歸只是讓人感到陌生、驚奇的技巧。更重要的是，技巧之下，人的心情是怎樣流動的呢？

    這就要說到讓我驚歎的結尾。在結尾部分，瀧與三葉總共打過三次照面（不過，在前面二人第一次相認時，瀧垂眼微笑，也是很蘇很打動人的）。

    第一次是在東京落雪的街頭。二人迎面走過，沒有注意到彼此。漫天細雪，飄飄灑灑。這場景多像《秒速五釐米》第三話裡那個同樣飄著雪、落寞的街頭，也很像貴樹和明理的結局。下雪時，人總是有些悵然若失的。張棗寫：“只要想起一生中後悔的事，梅花便落滿了南山。”細雪飄落在都市的街頭，也和梅花一樣，落進人心裡，涼涼的。

    第二次是在兩輛相向而行的電車上。在電車相遇那一瞬間，只一眼，二人錯愕地認出彼此。
    隨即，他們跑下電車，跑出車站，去尋找，去相遇。

    然後，就在一個坡道的兩端，隔著樓梯，他們相遇了。很明顯，瀧看了三葉一眼，再低頭上樓梯。這兩貨竟一起低著頭，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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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不相認呢？

    在電車上的認出只是大腦的一個自然反射，但相認卻不是簡簡單單的反射。相認，是一個受心情流動影響的決定。那長長的樓梯，彷彿為他們的心情變動預留下足夠的時間。所以誠哥在這裡提出了一個問題：當像通訊方式、文字痕跡（備忘錄or聊天記錄）這些作為人與人之間交際的憑證消失了，甚至當你們之間作為感情交流存在的信物也遺失了，你們還能記起對方麼？

    誠哥給出的答案是，只要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就一定能從人群中認出對方來。

    就算像這兩貨連對方的名字都記不起了，也沒關係。名字本來是沒有意義的，我們叫做玫瑰的這種花，要是換了別的名字，它的香味還是同樣芬芳。

    對於瀧與三葉而言，相遇即存在。

    所以，瀧忍不住先回頭了。他強忍著認錯的尷尬，以及對方可能早已忘記的事實。

    “我在哪裡見過你嗎？”瀧正視自己的心意。

    “我也想問。”三葉的笑容泛起了淚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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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二人這段低頭猶豫是非常真實的。在低頭之後，不論他們選擇繼續低頭，走《秒速五釐米》的老路，還是選擇回頭，走他們自己的路，我都認同。同樣都經過了一番心理變動（誠哥沒有給瀧的表情特寫，特寫只給了三葉在聽到瀧的問話後，顫抖的肩膀），所不同的只是勇氣多寡。然而，這兩貨是一定會走他們自己的路的。因為，在此之前，瀧與三葉是那麼勇敢，是一定要去彼此的城市看一看對方的。

    我想起高考填志願時，不知道自己會被哪所學校錄取。當時，喜歡的男孩子也說：“我要許下一個承諾。以後不管你在哪裡讀書，我都會去看你的。”後來，我們在同一座城市唸書。再後來，就沒有後來了。

    瀧與三葉，和貴樹與明理相比，除去結局，也有太多的不同。在之前的電影中，誠哥似乎喜歡塑造一個內心有空洞的人物，那個空洞無法通過一般的社交去填補。這樣的人，就與周圍人隔離開來。貴樹是這樣，美加子也是這樣。但誠哥的本意不是要否定社交，換而言之，並非社交有錯，而是人物出自心情的變動，主動選擇遠離人群。在《你的名字》中，三葉有敕使和早耶香這樣的朋友，他們會無條件地幫助三葉，只因為信任三葉是自己的朋友；瀧也有自己的死黨——司，還有一個姐姐式的溫柔女性——美紀，他們可以陪瀧走很遠的路去尋找夢中人，而不求原因，雖然也搞笑地添亂子。可以說，《你的名字》填補了誠哥電影中，友情的空白。是的，朋友真好。^_^

    瀧與三葉，和各自的朋友、親人們一起，完成了《你的名字》這個故事。像誠哥這樣，講好一個故事，並不算太難。真正難的是，像瀧與三葉一樣，去完成好一個故事。

P.S. 私以為，《秒速五釐米》出彩的部分在第三話的剪輯，而《你的名字》中出彩的部分在於最後部分時而出現的黑屏。黑屏很適合用來控制節奏，每黑一次，我都要抽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