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與虛幻交織的記憶片斷，雲之彼端

片子下了很久，卻一直沒去看。也不是因為要看的東西太多了，只是對在眾目焦點下的
事物提不起興致來，可能喜歡那種在無聊中藉著突發其想的衝動看完一部心怡的片子而
產生的發現感和滿足感吧。。。汗

一邊看一邊提醒自己，不要為那些匪夷所思的術語行話所迷惑。對這個片子來說，那些
小小的科幻成分只不過是一層華麗的外衣，就像某人所說的，這其實是一個關於青春和
成長的故事。劃過眼簾的女孩子雀躍時飄動的髮絲，車站裡偶遇暗戀對象時有一句沒一
句的搭訕，飄散在放學後寧靜空氣裡的小提琴聲，記憶也好，夢境也好，這一切無不鉻
上了少年時代那種特有的稚嫩印記。儘管襯托起這一點的是看似宏大驚心的平行世界觀
，在剝離了那層用來吸引眼球的華美包裝之後，真正打動人心的，還是那伸手可及的美
好的平凡。

這也正是雲彼的高明之處。

宮崎峻纖毫畢現的細膩畫面，大友克洋油墨味濃重的線條與色彩，押井守浩麗絕倫的場
景設置，都是這部片子無法比擬的。與當今快餐時代相適應的隨處可見的灰禿禿的填充
色塊，和用刺眼反白點出的亮晶晶的人物瞳孔和嘴脣，充斥了大部分的畫面，讓人不仔
細瞧都感覺不到線條的存在。那麼是什麼打動了我們？這位新晉監督的武器，是細節，
那些在不經意之間閃過眼前的小小細節。

首先片子的定色還是很用心的。煙紅的雲彩，灰藍色天空，暗黃的空氣，整個故事彷彿
一直都是在黃昏時發生的。在這樣的氣氛中，男主角用波瀾不驚的聲音娓娓道來，故事
也就在記憶與現實的片斷中往返穿梭。在這個被戰爭陰霾所籠罩支配的假想世界裡，處
處散發著和我們所在的現實世界相類似的味道。這種感覺的源泉，正是那無處不在的細
節刻畫。地鐵站出口處的圍欄在人離開以後輕輕地振動了幾下。教室天花板上掛著電燈
的細杆。女生們閒聊著走進車站時手邊閃過的投幣口。電車裡或轉動或停著的風扇。在
夜色中微弱閃爍的交通燈和隨風飄動的小旗子。屋內爐子上冒著氤氳水氣的開水壺。告
訴喜歡的男生"我昨天夢到你了"以後踩著鐵軌遠去的小小背影。地鐵行駛時車廂內沿著
金屬車頂和行李架流過的光影。坐在岸邊用鞋底輕輕拍打著橙紅色水面的女孩。貪吃過
後睡得好像死了一樣的貓。老舊狹窄的料理店裡打著瞌睡的老闆娘。。。。這樣的細節
在現在的任何一部動畫裡可能多少都會涉及到，然而花費的筆墨如此之巨，與情節銜接
的如此自然的，少之又少。可以說，這種手法在別的作品裡是渲染情節的一種手段，而
雲彼中卻被賦予了更多更強的生命力，已經成為串連情節的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如果沒
有這些看上去像囈語一樣無意義的一幕一幕，影片中那些真實和虛幻的切換就會變得像
刀切一樣生硬了吧。

記得千與千尋的DVD裡有個花絮，是外國人對宮崎作品的評論，其中有一條就是說他的細
節描寫很完美，舉的例子是千在清早出門時，穿好鞋子以後還用腳尖在地面上磕了兩下
才跑掉。當然這個例子算不得什麼獨創（犬夜叉裡戈薇的招牌動作之一了），但這充分
說明了這些細節在觀眾心目中所代表的價值。人腦對影像的記憶遠遠超乎常理的範籌：
也許看的時候光顧著消化劇情了，但多年以後回憶起來時，劇情反而是最模糊的，這些
一閃而過的非情節畫面不旦不會隨著時間磨滅，而且越來越清晰動人。

結尾驚喜地發現竟然是happy ending呢。片尾曲很不錯，堅持聽到最後，字幕結束以後
的畫面是與整個片子的基調格格不入的燦爛的陽光和明朗的藍天，那個別出心裁的白色
飛行器像水蚤一樣飄浮在雲端。大大的"終"下面有Makoto Shinkai的字樣。再一次，帶
著發現感和滿足感的無恥微笑爬上嘴角，我在心裡說，我會記住你的，加油。

(6/27/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