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的承接與完結：追憶篇與星霜篇

我不是一個習慣寫影評的人，但是看完追憶篇和星霜篇後總想寫點自己的想法。

錯過了《浪客劍心》紅火的年代，我為什麼會補一部現在看起來已經成為過去式的動畫？純粹是無意中看到對《浪客劍心·追憶篇》的評價，純粹是源於對日本武士的興趣。從看到評價的那一刻起，我很想知道為什麼有人會把《追憶篇》看做是他一生中看過最好的動畫？

於是我按照出版時間的順序，把TV版、追憶篇、維新志士鎮魂歌、星霜篇都看了一遍。

不看完《星霜篇》，不會確認一種感覺，即《追憶篇》與《星霜篇》的劍心是一脈相承的，與TV版的劍心相比可以說兩種模子，有這種感覺自然表明我肯定《星霜篇》與《追憶篇》同樣是經典所在，《星霜篇》承接了《追憶篇》所達到的高度，用另一種敘事方式很好地完結了這一版本的劍心。
TV版的劍心是更加少年向的，與朋友在一起時常幽默風趣，TV版本身也十分注重於對熱血戰鬥以及劍法招式的刻畫；但《追憶篇》與《星霜篇》的劍心更加成熟，時代在他身上的烙印更為鮮明，而這樣的劍心才更具一種真實感，他不是全能的神，他也經歷過從無知自負到因失去而蛻變的過程，無奈於時代所帶來的悲劇，因而他難有發自內心的笑容，眼神中總會有一層難以抹去的憂傷。

《追憶篇》是一部劇情節奏相對比較緩慢的OVA，而正是這種緩慢與細膩成功描畫了劍心的內在變化，雪代巴的愛恨矛盾，讓觀者能充分地感受到他們之間慢慢成長的愛情，而沒有做作的成分在內。劇情上沒有特意去刻畫喪夫之恨，更沒有突出愛情的轟烈，只是用緩慢的節奏將一種仇恨自然過渡到一份意外的愛情，安靜的過程在細節上更表現出雪代巴內心的掙扎，劍心對救世之道的感悟。這樣細膩與緩慢，也難免有人說如果是不懂事的小孩會覺得《追憶篇》看起來有些悶。

追憶篇有兩條比較鮮明的矛盾路線，一條是雪代巴對劍心與對未婚夫的情感之間的矛盾，另一條則是劍心得知真相後希望給雪代巴幸福但卻奪走她幸福的矛盾。

“你在不殺人的時候，實在太溫柔了......”
“你愛上他了嗎？女人這種東西真是麻煩啊，不過這也難怪，人的感情是很容易改變的，而且越是強烈的感情，就越是難以控制，愛與恨的差別可能比一張紙還要薄啊。”
雪代巴從恨一個人到認識一個人，理解以個人，再愛上一個人，正如這句話所說“愛與恨的差別可能比一張紙還要薄啊”。對於這兩種愛，自然會有不同的解讀。雪代巴與死去未婚夫雖是青梅竹馬，但從一些細節上讓人感覺她對未婚夫的愛或許更多的是源自於一種愛慕，而對於劍心的愛，或許更多是在平淡的相處生活中為劍心的耿直與溫柔所打動，如起風之時，劍心伸手為她擋風，這種細節處的溫柔如何能不融化她心中因恨而築起的冰牆？除了生活中的細膩與溫柔，劍心對她的情感純潔而沒有摻合其他目的也使得雪代巴逐漸愛上這個在生活中平靜而溫柔的男人，就如她痛苦掙扎時所說“你在不殺人的時候，實在太溫柔了......”。從雪代巴放下小刀，認可自己是“賣藥老闆娘”的那一刻起，其實就表明了她對劍心的信任，也證明了她對劍心存在的逐漸強烈的情感。

“一起去嗎？大津！”
“我為了天下蒼生的幸福而仗劍殺人，但是你卻因此失去了幸福，我奪走了你最重要的東西卻還渾然不知，我還對你...我...根本沒有保護你的資格...儘管如此...我還是...要...巴...我...要...保...護...你”
雪代巴是因對兩個男人的愛，對過去與現在的變化反差而感到矛盾痛苦，而劍心內心的矛盾是在情感矛盾基礎上對整個人生道路的痛苦反思。當他得知真相後，可以想象他心中複雜的情感。走在屍橫遍野，血紅花瓣飄落的大道上，過去的一幕幕浮現在眼前，但他卻沒有迷失道路，那不是永遠的黑暗，而是有一盞盞的燈指引他前進的方向，那正是劍心在回想一切後，對自己的情感，對雪代巴的愛的肯定。一切複雜的情緒化作簡單的一句話“一起去嗎？大津！”，這一句話是他們兩人之間的開始，或許這個時候的劍心已經不想再顧慮那麼多，他心裡面所想的只有雪代巴，有她就足以尋找到答案。在最後的決戰當中，劍心在凜冽的風雪中大聲呼喊，他的內心又再一次掙紮起來，希望給所愛之人帶來幸福卻不知早已奪走了她的幸福，過去的時光又再次浮現，他明白自己早已沒有資格，但是在揮劍的那一刻，劍心斬去了一切多餘的想法，再一次肯定，再一次剩下一種思緒“我還是...要...巴...我...要...保...護...你”。這種由複雜化為簡單的結果正是劍心對雪代巴強烈而不可撼動的愛，也是對保護之劍的徹悟。

“對...不....起，夫...君”
對於雪代巴最後在劍心臉上劃下十字的另一痕，有很多種不同的解讀，或許是為了劇情需要，或許是要劍心銘記這一份痛楚去贖罪，又或許是對死去未婚夫的緬懷......當雪代巴勉強地把小刀伸向劍心時，或許劍心以為她是要向他索命，所以閉上眼睛等待那一刻，但是無力的小刀只是在他的臉上劃了一痕，一道切斷舊傷疤的新傷痕。也許，雪代巴所希望的是以這一傷痕代替劍心的性命，劃破過去曾有過的復仇陰霾，切斷死去未婚夫的深深怨念；也許，她希望能劃去往日的是非對錯，希望劍心能與過去道別，從此有一個新的開始，走上一條不再痛苦迷惘的道路；也許，她希望用一道傷痕為一切劃傷一個句號。無論如何解讀，我始終認為雪代巴的這一舉動是源自對劍心的深深的愛意。十字傷痕，一道因恨而生，一道因愛而生。恨，是刀下亡靈的怨念，是沉重的作孽；愛，是懷中愛人的笑意，是溫暖的擁抱。愛恨交織，抹不去的回憶，是痛苦，是暖意，是一個男人蛻變的開始。
有人說“對...不....起，夫...君”這一句話中有兩種意思，一是對劍心所說，一是對死去未婚夫所說，但在我看來，雪代巴那一刀痕已經劃去了對未婚夫的執念，剩下的是對眼前男子的滿滿愛意與對他造成傷害的悔意。活著的時候他們只是名義上的夫妻，在她將死之時，一句“夫君”道出她對過去時光的肯定與滿足，道出她作為緋村劍心的妻子緋村巴的幸福。

到底什麼是愛？我想追憶篇和星霜篇已經說明白了。所謂愛不一定要一見鍾情或是轟轟烈烈，劍心與雪代巴的愛情是在平淡的生活中滋生的，在意生活的細節，呵護彼此，愛情的種子自然會萌發。

我幸運自己在看星霜篇前並沒有看到那些負面的評價，但我看星霜篇時還是驚訝了，驚的不是它在描述一個英雄的垂暮之年，驚的是星霜篇對追憶篇的承接，對內容的昇華，對愛的另一番詮釋。
TV版畢竟是少年向的，其中的薰自然也是一種少女的心態。但是星霜篇中的薰給人的感覺是一個成熟的女性，劍心則是追憶篇的劍心，而非TV版中有些幽默風趣的劍心。
相比較追憶篇與星霜篇，TV版的劇情更加的寬容，劍心不會放下手中的劍，也不會再四處奔波，而是與薰在一起，與朋友在一起過著平靜安寧的生活，自然也難以看到雪代巴的影子。但追憶篇中的劍心更大程度上註定會是星霜篇的結局，因為他經歷了與雪代巴刻骨銘心的愛情，這段愛情與過去的經歷交織在一起讓他悟出的贖罪之道，愛恨十字始終提醒著他要繼續走下去，而不是停在一處。因此，劍心不會允許自己一人幸福，畢竟他的信念要為更多的人帶來幸福。為人帶來幸福的同時也是信念的傳遞，那麼劍心放下手中的劍也是可以理解的，當他放下劍的那一刻起，他的信念得到了傳承，垂暮之年棄劍比持劍來的更為重要，這或許也是一種必然吧。
星霜，心酸。星霜篇是從不同人的角度來描畫劍心在明治11年以來的變化，而這些人當中以神谷薰為主，最為心酸的也是她。追憶篇中劍心與雪代巴的愛是生活中點點滴滴的呵護、溫柔和細膩，而星霜篇中劍心與薰的愛突出的是理解、等待與承諾；前者滋生幸福美滿，後者暗生辛酸苦澀。但不能說劍心與薰是不幸福的，薰獲得幸福的同時她也明白離別要帶來的苦澀，她不願束縛住劍心，她寬容劍心為追求贖罪之路而離開，她承受的起愛情所帶來的另一面。這或許不能說是一種偉大，但無疑是一種永恆的執著。
即使緋村劍心晚年已沒有年輕時的風姿，但他是幸福的，他一生中最愛的兩個女人：雪代巴與神谷薰，一個放下仇恨，捨命相救，一個忍受心酸，等待歸來。

不得不佩服製作人，追憶篇與星霜篇實現了經典的承接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