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自知乎的廣播推理解讀


3樓貓 發佈時間:2022-06-29 13:24:18 作者:未名 Language

作者:WouldYouKind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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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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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我貼上對應的原作,即米澤穗信老師的《古典部》系列第四本,《繞遠路的雛人偶》的第四卷《心裡有數的人》,某些小細節和感情處理與動畫稍有不同。(看過動畫沒看過原作的,也可以看一下原作小說哈)心裡有數的人1如果某天我拿起麥克風說一句「今天天晴」,聞者可能會想:原來折木奉太郎是在測試麥克風啊。但是別人也有可能這麼想:折木奉太郎是想將「今天是晴天」這件事廣而告之。其實這兩個推論在理論上都能說得通,就算推理和事實相符,最多也只能算是運氣好而已。為了提升推理符合事實的概率,有時我們必須得儘可能詳盡地查閱資料,不過說到底,恐怕大多數情況下資料也沒那麼好找吧。退一步講,即使得到了細緻入微的資料,能夠提升的也不過是猜中機率而已。十一月第一天,古籍研究社社辦裡只有我和千反田兩人。雖然外面的世界充斥著放火、盜竊、貨幣造假、僱凶殺人之類的危險事件,不過那些事畢竟很遙遠,對我們而言,眼下不過就是個慵懶之秋的放學後而已。主張節能的我之所以會違背信條,憤然地對一件明確的事情滔滔不絕,正是因為時至今日,千反田愛琉仍對我在『冰果』事件中的表現有著過高評價。要讓千反田來說,就好像我心中寄宿著某種靈感一樣。被人看輕的話我倒還能一笑而過,被人高看我就沒法置之不理了。因此,我又加了一句說:「所以,你要說我運氣好倒還無妨,但你可千萬別把我想得太了不起了。」見平時極其溫厚的我難得抬高了嗓門,千反田吃驚地瞪圓了眼睛。不過很快,這傢伙就若有領會地微笑點了點頭:「你這是在謙虛呢,折木同學。」受不了了。真是的,你怎麼就不明白呢。自我入學神山高中以來大約有半年了。千反田的好奇心極其敏銳,她總能從乍看之下平凡無奇的事情中找出異常。實話說,千反田探究那些「異常」來由的過程,我的確有所參與。我承認,『冰果』事件也好,『女帝』事件也罷,要說我完全沒有作為,那是騙人的。雖然千反田並不知情,但我在『十文字』事件裡也偷偷耍了些小花招。不過,現在還是把話挑明瞭比較好。「千反田, 古人有句話說得好。」「……哪一句?」「『理由隨時都可找,膏藥在哪兒都能貼』。就算膏藥碰巧貼對了地方,也不能說明什麼問題。」雖然我說得很嚴肅,但不知為何千反田卻優雅地用手捂住嘴,哧哧地笑了起來。她對怒上心頭的我說道:「折木同學啊,你偶爾也會引用一些生僻的話呢。」……是這樣嗎?我怎麼沒覺得。不,問題不在這裡——還沒等我反駁出口,千反田就笑著繼續道:「雖然不明白折木同學為什麼要說到這份上……不過我知道了。姑且就先假定折木同學屢次猜中事實,靠的不是才能而是運氣吧。但是你不覺得能夠推出……能夠貼上膏藥——是這麼說的吧——就算一種才能了嗎?若是連播種都不會,哪裡還會有種子結果是不是靠運氣的討論呢。」我盤起手沉思起來。確實有點道理。不對,不能這麼輕易地認同千反田的詭辯。「你說我是貼膏藥的高手?」「不是嗎?」面對千反田的柔和笑顏,我也露出了一個胸有成竹的笑容:「不是,這世上我完全想不通原因的事情太多了。」千反田立刻反駁道:「那是因為折木同學平時不會去主動思考吧。」話雖沒錯……但是被人當面指出來,我多少還是覺得有些悲哀。即便如此我依舊堅決地挺起胸膛說:「既然如此……千反田,隨便舉個例子試試看吧。我來給你證明,理由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找到的。」我從未主動向任何人提出過挑戰,但是這次我絕不能退縮。這是事關人生設計的問題。千反田雙目炯炯,感覺比剛才睜得更大了。跟據我對千反田的認識,比起「享受現狀」來,在她心中佔據更大比重的應該是「對我提案的好奇」。我就知道會變成這樣。「真有意思呢。那……該舉什麼例子呢……」她的目光四處徘徊,像是在找題目,正當此時——教室黑板上方,用於校園廣播的喇叭傳出了嘶啦啦啦的噪音。我和千反田同時看向了那裡。沒有任何開場白,播音者開門見山地說道:『十月三十一日在車站前的巧文堂買過東西、心裡有數的人,請馬上到教務處的柴崎這來。』快速播完這句話後,廣播便不著痕跡地結束了。我們兩個同時從喇叭處收回了視線。「剛才是怎麼回事?」「誰知道呢。」說罷,我注意到千反田嘴角帶笑,微微歪起了頭。看到那開心的樣子,我立刻就猜到了她接下來想說什麼。果不其然,千反田非常興奮地說道:「就用剛才的廣播吧。剛才那個廣播是什麼意思,請推理一下吧。」哼。我傲氣十足地點了點頭:「好,我接受挑戰。」好好領教一下吧,千反田!2「趁著還沒忘,先把廣播內容記下來吧。」在我開口的同時,千反田已經從手提包裡拿出了筆記本。接著她又拿出了一支類似鋼筆設計的圓珠筆,把筆記本翻到了空白頁。『十月三十一日在車站前的巧文堂買過東西、心裡有數的人,請馬上到教務處的柴崎這來。』千反田的記憶力著實令人讚歎。這與原句恐怕不差分毫吧。以字帖一般的流麗筆跡寫完這句話後,千反田放下了圓珠筆。我看著桌上的筆記本抱起胳膊:「首先確認一下用詞。這個巧文堂,你聽說過嗎?」千反田點了點頭:「那是一家很有年頭的小文具店,雖然廣播裡說在車站前,其實與車站還是有一定距離的。經營那家店的是一對老夫婦。」「那你進去過嗎?」「是的,雖然只有一次。」我回憶了一下自己。想來最近似乎沒去過文具店呢。如今,各種文具在書店或便利店隨便就能買到。如此情況下還會去文具專賣店,那就是說——「那裡有賣什麼特別的商品嗎?比如畫筆,抑或是伊原畫漫畫用的那種特殊的紙之類的。」「你是指網點紙吧。……沒有,那家店面非常的小,應該沒有那麼特殊的東西賣。因為北小學就在附近,所以店裡賣的大概都是小學生平常用的東西。」原來如此。我又看了一遍筆記的內容。「那個叫柴崎的,是老師嗎?」千反田聞言一笑:「折木同學你不擅長記憶人名啊?柴崎老師是教務主任之一。」哦哦,這麼說來開學典禮還是什麼時候,我好像的確聽過這個名字。教務主任有兩個,一個頭發稀疏,另一個滿頭白髮。至於柴崎到底是哪一個,應該和這次的事情關係不大吧。好,這樣廣播裡就沒什麼我不明白的詞了。雖然「多餘之事不做,必要之事從簡」是我不變的信條,但這次對決事關重大,決不能掉以輕心。看了筆記大概有十秒以後,我不緊不慢地說道:「首先——」「首先?」「我們能夠看出,柴崎老師是在叫學生。」就像聽到了冷笑話一樣,千反田硬擠出一個死板的笑容:「沒錯,這點我也知道。」總覺得她言語間壓抑著不滿,於是我辯解說:「畢竟是對決,我覺得討論還是嚴謹些為好。」然後我繼續道:「咱們不妨把受到傳喚的學生命名為X。」「……感覺好正式啊。」「這個X指的是多人還是一人,現今尚不清楚。」雖然對多個人可以用「心裡有數的所有人」或是「心裡有數的那些人」來指代,但光憑這點實在是不足以下定論。不過,下面這個推測卻是毋庸置疑的:「柴崎是想對X進行教育指導,簡單來說就是想發脾氣。」聞言,千反田將信將疑地看了看寫在筆記本上的句子,然後抬起臉,歪了歪頭說:「你怎麼知道的?」我自信滿滿地回答道:「根據歸納法推理,學生被叫去辦公室肯定沒好事。」「折木同學……你是認真的嗎?」「入學以來我可是頭一次這麼認真啊,說不定這是我人生中最認真的一次了。」千反田陷入了沉默,所以我繼續補充道:「而且如果是表揚的話,播音者大可不必用『在巧文堂買過東西、心裡有數的人』這種令人摸不著頭腦的表達,直接明說不就行了。不僅限於我,相信所有學生被叫到辦公室時都不會有多開心。聽到那種傳喚方式,怕是心裡有數的人都不敢去了吧。」「這倒的確有可能。」看樣子她認可了,雖然我剛才大半是在開玩笑。那就繼續吧。我從頭開始分析起廣播句子來:「……廣播裡特意說成『車站前的巧文堂』,這說明那家店並不怎麼為人所知。」「實際上折木同學就不知道呢。」「不,但是X想必知道巧文堂,所以應該沒必要特地加上『車站前的』才對。」然而千反田立刻說道:「不一定,神山市內發音與『巧文堂』相同的店面,光我知道的就有三家。除了車站前的巧文堂,神山商業高中附近還有個字取『廣為人知,聞名遐邇』的『廣聞堂』佛具店,國道邊上也有家寓意『光照書堂』的『光文堂』書店(譯註:巧文堂、廣聞堂和光文堂日語中都讀作koubundou)。」是麼。除此之外呢——我叉起雙手拄著下巴,盯著廣播句子想。唔……喉嚨深處傳來一聲低吟。普通的全校廣播是怎麼播的呢?除了會明確讀出被傳喚人的姓名外,還有什麼其他差別嗎?思考著這個問題的我,突然間靈光一閃。「這個通知來得很緊急,而且柴崎非常著急。」千反田用圓珠筆指向居中的「馬上」二字。「是因為廣播裡說了『馬上』吧。」「不。一般廣播傳喚都會說『馬上』。原因並不在這。」見她愣了一下,我說道:「全校廣播應該有一套標準流程的吧?然而這則廣播卻沒按常理出牌,所以我能看出柴崎很著急。」「這是說……」「假如要通過廣播叫我到一年A班去的話,你會怎麼說呢?」稍作思考之後,千反田把手比到嘴邊,清咳了一聲說道:「我的話,大概會這麼說:『一年B班的折木奉太郎同學,請到一年A班的千反田愛琉這來。』」「就這些?除了剛才那段,今天還有過別的廣播嗎?有的話你就回憶一下。」一時間,千反田緊緊閉上嘴巴陷入了思考。從她那時而面露困惑的樣子看,估計一時半會兒還消化不了。感覺沒必要吊她的胃口,於是我揭開了謎底:「換我就會這麼說:『一年A班的千反田愛琉,請到一年B班的折木奉太郎這來……』」「有什麼區別嗎?」「『重複一遍,一年A班的千反田愛琉,請到一年B班的折木奉太郎這來。』」啊——千反田恍然大悟。「不僅限於校園廣播,一般來說這種通知都會播報兩遍,畢竟只放一遍很可能會被聽漏。然而,這次的廣播只講了一遍。我認為,這則廣播之所以沒有遵守標準流程,原因就是柴崎非常著急。」千反田心領神會地重重點了點頭。講廣播的人很著急——得出這一結論的我,陸陸續續注意到了其他的異常之處。我並沒有對這些異常的意義加以討論,而是順著話頭繼續道:「而且還不是一般的著急。我認為,這則廣播涉及了一件非常緊要的事。」「……此話怎講?」這時我才發現,同時探向筆記本的自己和千反田靠得太近了。意識到那雙大眼睛就在咫尺之遙,我趕緊向一旁挪了挪身子。冷靜下來後,我再次開口道:「因為這則廣播是在放學後播出的。」依舊探著身子,千反田不滿地嘟起了嘴:「請不要省略過程。」「省略!多麼美妙的發音啊……」「折木同學!」唔,這可不妙。千反田竟然白了我一眼。倒不是故意想省略過程,只是不先把結論亮出來的話,我說不定會把自己的思路忘掉。正因如此,我才會說得那麼兜圈子。解釋不如說明來得容易。我學著千反田剛才的樣子清咳一聲,說道:「你想想啊,不論再怎麼看,放學後播出的尋人廣播效率都高不了。神山高中社團活動的確很活躍不錯,但那不等於全校學生都會留下來汗灑社團。放了學就回家的傢伙肯定也有不少吧。按理說,尋人廣播應該在課間或是班會前後這種全體學生都在的情況下播出才對。另一方面,要說廣播為什麼要在放學後播的話……」我在這裡頓了頓,稍稍思考了一下。「……首先,找人的原因是放學之後才出現的。另外,那個『原因』是不能拖到明天的急事。誇張地說,柴崎是在知道X可能已經回家的情況下,選擇賭了一把。」說著,我自己都覺得有點緊張起來了。千反田也逐漸收起樂在其中的微笑,換上了認真的表情。她稍稍壓低聲音說道:「折木同學……不覺得有股『金雞納樹(kina)』的味道嗎?」Kina?「……千反田,『可疑(Kinakusai)』是俗語,不能拆開來說(譯註:“可疑”原文為キナ臭い,直譯便是“金雞納樹的味道”)。」「咦,不能說『金雞納樹的味道』嗎?金雞納樹是奎寧的原料樹。」「你要是亂改國語審議會可會生氣哦。」雖然開了個裡志風格的玩笑,但我想的其實和千反田相同。話題正在朝著一發不可收拾的方向發展。意識到這點,另一個疑點也就隨之浮現了:「下一個推測。柴崎想對X說的話不能公開。但至於是現階段不能公開還是永遠不能公開,我就不得而知了。」「因為廣播裡沒說為什麼要傳喚X,對吧。」也對,還能這麼想啊。不過礙於面子,我並沒有坦白自己沒注意到的事實。「也有那方面的因素,不過還有更明顯的一點。」千反田以犀利的目光盯著筆記,好像如此就能化解所有的疑問一般。雖然她的臉部線條比伊原溫柔得多,並沒什麼壓迫感,但那氣勢倒是力穿紙背。然而我卻潑了她一盆冷水:「這推論不是從廣播稿裡得到的。不對,也不能說完全不是。」「唔,不太明白呢……」千反田向我看來,我點了點頭:「柴崎是『教務』主任吧?……與全國各地的高中一樣,神山高中裡負責批評學生的應該是『教導』處才對。」「說得是呢,森山老師經常叫人過去。」「教導處應該會有專門的辦公室吧……」「一般樓二層有一間。」千反田接話接得如此乾脆利落,估計是想快速推進話題吧。被她所感染,我的語速也稍稍變快了些:「然而,傳喚X的卻是身為教務主任的柴崎,地點則是教務處。這不是越權了嗎?身居學校管理要職的教務主任,居然繞過教導處直接出面傳喚學生,這一方面說明了事態嚴重,一方面也表明事情還未對管理層以下公開。」這種可能性也是有的——我在心裡補充道。雖然也有教導老師全都食物中毒的可能,但要連那些特例都考慮的話,事情就沒理可講了。我們最好假定涉事人員神志清醒,沒有遭遇飛來橫禍。否則就算我說一切都是外星人搗的鬼,別人也無法反駁。換言之,我們的推理應該以一切正常為前提。說到這裡,我暫時閉上了嘴。沉默降臨之際,千反田彷彿在回味前面的推理一樣,反覆點了點頭。消化完一切之後,她直直地向我看了過來。接著她稍稍壓低聲音說道:「通過整理折木同學的推論,我覺得這個X好像和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扯上了關係……」「沒什麼覺得不覺得的,說白了不就是那麼回事嘛。」「也就是說——」我點了點頭:「由前面推論可得……X與犯罪事件有所牽連。」3X與犯罪事件有所牽連。因為這個推論太過荒誕,連我自己都不免失笑。話雖如此,片刻後我還是再次冷靜了下來。沒錯,我只是在和千反田玩遊戲而已,沒必要和事實相符。再者說,我想證明的本來不就是「自己的推論沒那麼容易切中事實」嘛。放鬆心態吧。見我表情有所緩和,千反田好像也鬆了口氣。可能是心理作用,感覺她的聲音平緩了一些:「那所謂的犯罪是指……?」我抬手打斷了千反田的提問。「嘛,在這之前我還有個補充推論。如果至今為止的推論全都正確,公安或是類似機關的人很可能已經踏足神高了。」「和公安類似的機關?」「可能性應該有很多,比如地檢搜查部或者國稅調查官之類的。考慮到剛才的某個推論,我認為類似機關或許已經派人來了……你明白嗎?」千反田凝神思考了一會兒,但終歸還是左右搖了搖頭。見狀我輕輕點頭說:「關鍵點就在於,廣播是在放學後播送的。在很多學生已經回家的時間播放尋人廣播,實在是不合常理。然而事實就是如此,因此雖然是重複剛才的推理,不過我還要說:廣播的理由是放學後才產生的。」說到這我放開交抱的雙臂,用指尖點了點筆記本上的文字:「但如果真的有犯罪事件的話,案發時間也應該是這裡寫的『十月三十一日』才對。然而廣播卻是剛剛才突然加播,而且非常匆忙。因此我認為,廣播可能是由調查當局委託播放的。」「但也有可能是通過電話委託的。」「的確。但視情況而定,調查當局可能需要控制X本人。為此,他們應該是直接派人過來比較好。」「控制……」千反田如是嘀咕著,表情似乎有點不安。才剛冷靜下來不久,這會兒就又把感情代入到事件當中了嗎?就這傢伙而言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就是了……千反田帶著那副表情繼續發問道:「這麼說的話,折木同學認為X和犯罪主體有關?」我一時間沒理解問題的意思。「『主體』是指什麼?」「就是說,你認為X被傳喚並不是作為目擊者或受害者,而是作為受控方本身。」這個意思啊。答案張口即來:「我就是這麼想的。」「…………」「若非如此,柴崎選什麼時候廣播都行。何苦這麼著急呢,你說是吧?」千反田有點勉強地點了點頭。好,終於要到最重要的部分了。就像剛才同時望向廣播喇叭一樣,我和千反田一同看向了筆記。「接下來,問題就在犯罪內容上了。」「是的。」「『十月三十一日在車站前的巧文堂買過東西、心裡有數』的X,到底該假設他犯了什麼罪呢……如何,千反田,有什麼想法嗎?」千反田把食指抵到嘴邊,很快回應道:「雖然有點可惜,但我頭一個想到的是盜竊。」這個『可惜』是對誰、怎麼個可惜法?我實在無法理解。「除此之外……也有可能是X在另一個地方犯了罪,有人根據其特徵提供證言說『他在巧文堂買過東西』,所以警察就找過來了。如此一來,犯罪內容就……什麼都有可能了呢。」唔,這個即興回答還真是有趣。但是,我搖了搖頭:「盜竊這個可能性姑且不論,但是後者應該是不成立的,千反田。」「為什麼呢?」「因為在那種情況下,調查當局應該知道X的長相和身材。然而柴崎的廣播卻是『在車站前的巧文堂買過東西、心裡有數的人』,要說他拿到了X的外貌信息,未免有些於理不通。據此我們應該認定,事件發生在巧文堂,並且X採取的表面行動是買東西……」說著,我突然感到了一股異樣。為了追溯這股異樣感的由來,我突然閉上了嘴。可能是覺察到了這一點,千反田也在耐心等待,沒有說話。這麼說來,那個廣播是規勸犯人自首的?不對,那就太奇怪了。「推論:調查當局並不知道X是怎麼樣的人——」「是的,折木同學剛才的話就是這個意思。」「但是他們認為,只要放了廣播X就會找上門來。」沒錯,奇怪之處就在於此。如果我犯了罪,聽到那種廣播的話就會這麼想:「調查當局還沒發現事情是我乾的,照這麼下去說不定能徹底糊弄過去呢」。總之我肯定不會乖乖跑去柴崎那裡。放了廣播就能讓該現身的人乖乖出現,那究竟得是怎麼個狀況呢?我輕輕撓撓頭,託著腮幫子看了看筆記。如果X已經認罪,那他在拋頭露面的時候就會被當場逮捕。那樣的話,今天這則廣播也就不會出現了。這就是說……「……唔……」我沉吟起來。「怎麼了,折木同學?」我沒有理會千反田的發問,而是看向了自己的手錶。我的手錶既有指針顯示又有數字顯示,還附帶日曆功能,雖然現在來看沒什麼稀奇,不過也算個好東西。「嗯。」「……怎麼了?」「且不談X具體犯了什麼罪,但是他在為自己的行為而後悔。因此,X向巧文堂道了歉——以書面形式。」因為話題突然跳躍,千反田有些愕然。她抬高了音調說:「這、這是為什麼呢?真的是從剛才那條廣播中分析出來的嗎?」我以問題迴應疑問:「千反田,今天是幾月幾日?」面對這個突如而至的提問,千反田雖然顯得有些不明就裡,卻還是很乾脆地回答說:「十一月一日。」沒錯。我也知道今天是十一月的第一天,剛才看手錶不過是想確認一下。接著,我指向了句子中的某個短語:「這裡的『十月三十一日』不就是指昨天嗎?」千反田困惑地歪了歪頭:「話是這麼說沒錯……」「你已經注意到了啊,實話說我才剛發現。但是想到這裡,你不覺得很蹊蹺嗎?為什麼柴崎不說『昨天在車站前的巧文堂』呢?」千反田倒吸了一口涼氣:「被你這麼一說,感覺真是有點不自然呢。」「在什麼狀況下,廣播者會不用『昨天』,而說成『十月三十一日』呢?要讓我來回答,就是在眼前放著稿子的時候。因為眼前備好的廣播稿上寫著『十月三十一日』,所以播報者就原封不動地讀出來了。那麼,那份稿件又是從何而來?為什麼調查當局知道X犯了罪,卻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還有,為什麼調查方會認為廣播傳喚可以叫出X?換句話說,他們為什麼會知道X對自己的罪行有所懺悔?」我稍作喘息,賣足了關子之後:「原因就是,X給巧文堂寫了一封道歉信。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實在抱歉,十月三十一日我在貴店購物,期間做了些違法的勾當』。不過,相信沒幾個高中生會天真地認為道個歉就能了事,說不定他還會這麼寫:『另外,我會賠償貴店的損失,所以請收下這些東西』。巧文堂店主就把這封道歉信帶到了公安局。而後,公安或是什麼有關部門就憑著這封信來到了神高。這都是剛剛才發生的事。讀過那封道歉信後,大吃一驚的柴崎趕忙在全校廣播尋人。他一面看著信上的文字,一面播報說『十月三十一日在車站前的巧文堂買過東西、心裡有數的人』……」「請稍等一下。」千反田尖聲打斷我道。「那麼說的話,我們可以這麼想:X有向巧文堂道歉的意思,卻又儘可能地不想驚動警察讓事情複雜化。沒錯吧?」寫道歉信不單單是想傳達反省之意,肯定也是想大事化小吧。我點了點頭。「若是如此,他應該就不會寫明自己是神高學生了吧。然而警察卻能鎖定到神山高中,這不是很奇怪嗎?退一步講,如果警方沒有鎖定神山高中,而是向全市所有高中發出了同樣請求的話,柴崎老師應該也不會這麼慌張才對。如果X有可能是其他高中的學生,老師的心態想必能夠放寬許多。」原來如此,有道理。我稍稍思考了一下說:「那會不會是這樣:警察詢問收到道歉信的巧文堂店主,問他對那個寫信者有沒有什麼線索。然後店主回答說『寫信者恐怕是個神山高中的學生』。」「……會有這樣的事情嗎?」「如果X穿著校服,店主就能知道他是哪個高中的了。這年頭文具在便利店就能買到,會專門跑去文具店的人想必不會很多。況且要是X有什麼顯眼行為的話,店主會留下印象也沒什麼好奇怪的。」「顯眼行為是指什麼呢?」我努了努嘴。恐怕這正是推出X所犯罪行的關鍵。連帶著整理思路,我將自己的想法逐條歸納出來:「X的確有顯眼的行為,但那行為本身並非犯罪。X的確犯下了罪行,但若是沒有道歉信,那個罪行並不會當場敗露。X確有悔意,那罪行足以讓他後悔。X犯下的罪會讓調查機關立即找上門來。因此,X的行為……」說著,我瞄了千反田一眼。只見她白皙的喉嚨動了一下,似乎是在吞口水。我繼續道:「……至少不會是盜竊這種程度。」「嗯。那到底是什麼呢?」千反田急切地問道。我把視線從千反田的喉嚨移向筆記。「十月三十一日在車站前的巧文堂買過東西、心裡有數的人」。X的行為是「買東西」,也就是說完成了一樁交易。顯眼的購物,違法的購物。巧文堂是個面向小學生的文具店,應該沒什麼太過值錢的商品。說來,這兩天我好像在報紙上瞟到過不少嚇人的報道,比如縱火、盜竊、僱凶殺人,還有什麼來著?……想到這裡,我嘆了口氣:「真是的。」「什麼真是的?」堂堂高中生,在生意冷清時去到面向小學生的文具店裡,提心吊膽地拿了件便宜的商品放到櫃檯上,再掏出一萬日元的紙幣——如是的話,肯定很顯眼。「X在購物時用了一萬日元的假幣。」4「但是——」在我把話說完之後,一直安安靜靜沉默不語的千反田冷不防地嘀咕道。這個詞就像給大堤開了個口子一樣,後面的話猶如潮水般洶湧而至:「但是、但是,但是啊,那是不可能的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可以說破綻百出簡直就是個災難!」看千反田一副要踢開椅子掐住我的氣勢,我不假思索地把椅子往後挪了挪。安撫發飆的驚馬大概就是這個感覺吧——我一邊想著這些有的沒的,一邊用手勢示意千反田冷靜:「千、千反田,你先冷靜。啊,對了,你想想,這只是一場遊戲而已吧?幹嘛那麼認真啊。」「不,但是、不可能啊,折木同學!」唔。不是「難以置信」而是「不可能」嗎?我稍稍眯起眼睛,問道:「為什麼你覺得不可能?」拼命在桌前攤開雙臂的千反田,此刻終於放下了手。她有點難為情地轉開視線清咳一聲,然後恢復到往常的態度說道:「最近流傳的假鈔是面額一萬的紙幣。折木同學也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才會說『X用了一萬日元的假幣』吧。」我點點頭。「但是作為區區一介高中生, X是無法得到那種假鈔的。不,即使得到了,他應該也能找機會換掉。」「……此話怎講?」可能是腦子沒轉過來,我完全不明白千反田所說的問題在哪。只見她略為焦躁地繼續道:「身為高中生的X不可能去做買賣,那他又是怎麼得到一萬日元假幣的呢?」我沒作多想便脫口而出道:「一般是通過ATM機吧?」「能徹底騙過ATM機和銀行的假鈔是很罕見的!而且假鈔做工要有那麼精良,X能察覺反倒說不過去了。」「那就是找來的錢……」話剛說一半我就閉上了嘴。伊原不在實在是萬幸,否則天知道她會怎麼揶揄我。千反田終歸不是伊原,她沒有口出惡言,而是露出微笑說:「沒錯,你好像也察覺了呢……一萬日元的紙幣是不可能用作找零的。因為除了紀念幣,一萬就是日本現金的最大面額了。」我也漸漸理解千反田所言的「問題」了。如果說X違法使用了假鈔,那假鈔本身他是如何得到的呢?由製造者生產之後,假鈔會被用在商店裡。進入商店後,面額一萬的假鈔就不可能再流入到客人手中了。就算會在商店之間轉手,那些錢也總有一天會流向銀行,並在那裡迎來終結。我皺了皺眉,輕輕點了幾次頭:「嗯,我懂你的意思了。那會不會是這樣呢:X的父親自己經營商店,收到假鈔後把它當零用錢給了X……」聽罷,千反田一臉滿足地重重點了點頭:「那X應該就會對父親說明,讓他換掉那張假鈔。」雖說神山高中禁止打工,但就算X真的違規去打了工,最後也得是殊途同歸——如果工資是通過銀行打款的方式發放,X根本不可能得到假幣;如果是直接發放現金,那他自然也能要求更換。只要僱主沒有壞到骨子裡,這種要求想必還是能夠同意的。如果連僱主或父親壞到離譜的可能性也考慮進去,那就和剛才的「教導處食物中毒」是一回事了。那麼……「會不會是撿到的?」「撿到的……嗎?你是指有人把假鈔掉在路邊?」「或許是製造團伙嫌處理麻煩就扔掉了?」雖然這話很荒謬,但討論的起點本就是臆想,所以我還是不以為意地說了出來。然而千反田搖了搖頭:「那還是很奇怪。」剛想問為什麼,我就也發覺了蹊蹺之處。如果以X正常上學為前提的話,那他送出道歉信的時間就應該是昨天放學後到今天上課前。就算X沒有正常上學,那他寫道歉信的時間也不過就是昨天放學後到剛才廣播前。前後時間間隔太短了。起先使用假幣的時候,X心裡就有罪惡感。否則的話,他是不會那麼快產生悔意並寫下道歉信的。會拿撿到的假幣到老夫婦店裡換零錢的人,應該不會有這種負罪意識才對。「唔唔,獲得假幣的方式嗎……」「如果找不出來的話,折木同學的推理就是空中樓閣了。」還說我愛引用生僻的話,你不也一樣嘛。想著,儘管我表面依舊談笑自若,心底卻不得不認可了千反田所言的正確性。雖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點,但俗話說千里之堤毀於蟻穴。X到底是如何得到一萬日元假鈔的,又為什麼會去使用呢?難道真的如千反田所言,剛才的推論全都漏洞百出?我下意識地咕噥道:「一萬日元啊……」雖說不算什麼天文數字,但要憑空蒸發想必也會心疼。……沒錯。這麼個數額,白白扔掉肯定會令人不捨。我抱起胳膊:「千反田,你喜歡錢嗎?」雖然稍有些不明就裡,千反田還是回答說:「這個嘛……要說喜歡還是討厭,應該是喜歡吧。」「讓你把一萬日元扔到水溝裡,你能做到毫不吝惜嗎?」「應該不行吧。」然而千反田又往前湊了湊身子,強調似地慎重補充說:「……不過,前提得是那些錢來路正當。」果然是富家小姐啊,千反田這傢伙。如今即使只算日本國內,為了不到一萬日元而殺人的事件也毫不稀奇。話雖這麼說,但千反田的邏輯我也不是不理解。只要是「自己的錢」,一萬日元肯定是值得珍惜的。就算不慎掉進水溝裡,恐怕我也會去將其撈回來。但如果那錢來路不正——比如撿來的錢、偷來的錢,或者是賭博贏來的錢——的話,我會覺得反正只是筆橫財,丟了也就算了。所謂「不義之財存不住」,想必就有這方面的意思吧。如果說X頂著強烈的罪惡感花掉了假幣,那理由只能有一個:X不想浪費「自己的」一萬日元。也就是說,那一萬日元並非不義之財。進一步講,X不會是假鈔製造者,也不會屬於類似的團體。既然如此……我輕嘆一聲,然後說道:「就算你這麼說,我還是認為X的假鈔是別人給的——」低頭在看筆記本的千反田抬起了頭。「而且是通過正規途徑。既然不會是工資或零花錢,那剩下的就只有一種可能了——那張假幣是別人還回來的錢。發現別人還回來的一萬日元是假鈔,X非常失望。『明明是自己的錢,怎麼會出這種事呢!』這麼想來,X會昧著良心把錢用到老兩口經營的文具店裡,也就算不得是多麼罪大惡極的事了吧。」聽我說完後,千反田拿拳頭抵住嘴角陷入了思考。不一會兒,她終於把手拿開做出了點頭的動作——然而這動作還沒做到一半,她就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猛地搖了搖頭:「不對,我仍然覺得這是同一種情況。X應該還是可以要求對方換掉假鈔的。」對於這個問題我早有準備:「是嗎?假鈔就像抽鬼牌裡的大王一樣,誰也不想留在自己手裡。你想想,不是經常有這種情況嗎:『喂,X,還你之前借的錢。』『哦,Y前輩好。真麻煩您了,不用這麼快也可以啦。』『是一萬日元吧,拿著。』『是的是的,謝謝。』然後,X猛然發現拿到的是假鈔。」虧我奮力演了半天獨角戲,千反田卻連笑都不笑一下,老實說真挺傷自尊的。即便如此,我還是繼續道:「對X來說,借債人Y的地位比自己高,因此就算Y給了他假鈔,他也不敢吭聲。要麼就是X在後來才發現Y還的是假鈔,可是此時已經死無對證,Y完全可以裝作不知情。在這些狀況下,X就有可能得到假幣了吧?」我翹起二郎腿:「剛才還有個疑問是『X是一人還是多人』,至此我們可以推出,X很可能是一個人。畢竟巧文堂只是個銷售便宜物件的小文具店,要是有兩三個拿著萬元大鈔的高中生結伴過去,怎麼看也太不自然了。」千反田已經徹底陷入沉默,我甚至懷疑她是否聽進了我的話。接下來就只有一點尚待探討了:「……那麼,Y是誰?Y也得到了假幣,說不定是地位更高的Z還給他的。但如果一直追溯下去,我們應該能探回假幣原來的流通渠道——可能是造假者、商店抑或是銀行等等。如果把Y以後的人統稱為Y,那Y又是誰呢?或許是黑心商家,也或許就是造假者本身。你想,要想解決一場假鈔風波,光抓一個一時糊塗的高中生實在是杯水車薪。警察方面很可能是想借著X順藤摸瓜,查出假鈔的源頭來。」我長舒一口氣,然後打趣似地聳了聳肩說:「我的推理到此結束。」這時我才發現,椅子上的千反田坐姿異常端正。她把雙手扶在大腿上,背脊挺得老直,表情卻有些迷茫。可能是驚訝於我的結論,也可能單純是玩遊戲玩累了。另外難得我滔滔不絕地說了這麼多,她卻連個反應都不給,果然還是有點過分。我帶著對千反田的不滿望向窗外,神山市的景色也逐漸染上了秋意。神山車站就在那邊,巧文堂應該也在附近吧。就在這時,千反田看著我的側臉輕語道:「『十月三十一日在車站前的巧文堂買過東西、心裡有數的人,請馬上到教務處的柴崎處來。』」見我轉回頭來,她又感慨萬千地說:「回頭一想,這話題展開得可真遠。」「……誰說不是呢。」我笑了,一邊笑著,一邊還用力伸了個懶腰。「遊戲結束。」聽到「遊戲」這個詞,千反田眉毛一跳,眼神頓時又有了焦點。只見她稍稍歪了歪頭說:「折木同學。」「怎麼?這只是場遊戲罷了,別太當真。」「不,我不是那個意思。聽到『遊戲』這個詞我才想起來,折木同學你好像是為了證明什麼才開始推理的吧……?是要證明什麼來著?」啊。這麼說來,我好像也有點類似的印象。我把頭一歪,角度正好與千反田持平。放學後的地學講義室裡,兩個人都歪著頭。「我想證明什麼來著……」「你想證明什麼呢?」「你都不記得的事情我怎麼可能記得住啊。」「這樣的話……折木同學,要不試著推理看看?」說著,千反田的嘴角揚了上去。雖然她試圖裝出嚴肅的樣子,但那雙大眼睛早就把笑意展露了出來。哎呀呀,真是沒辦法。我也儘自己所能地擠出一張笑臉,說道:「您就饒了我吧。」第二天。我翻開報紙的社會新聞版,發現了這樣一則標題:『窩藏假幣者已被捉拿歸案』小標題寫著:『二十三歲的暴力團伙成員,系列事件首位落網者 神山公安局』昨天和千反田那場遊戲的一開始,我好像引用過什麼格言來著。雖然當時過於熱衷遊戲的我們都忘了其內容,但現在我卻想起來了。當時我說的好像是「瞎貓碰著死耗子」。……應該沒記錯吧。也罷,畢竟常有人言「記憶與事實相符,頂多也就是運氣好而已」。(最後,我還是想強烈安利一下,沒有看過《冰菓》這部動畫的可以去看一下《冰菓》!這是一部值得無差別推薦的動畫!很棒的原作,加上京阿尼絕讚的製作!有可能前幾集覺得略微無趣,但越到後面,你會越發現這部動畫獨有的魅力。)

動畫信息

冰果
中文名:冰果
原 名:氷菓
又 名:Hyouka / 冰菓
首 播:2012-04-22
IMDb:tt2340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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