氛圍取代邏輯的勝利

2008年我看了《星之聲》和《秒速五釐米》，記住了顏色變幻的天空，也記住了柔軟親和的孤獨，記住了穿著校服的他們，也記住了不忘記的可貴。 近十年後，從手提的屏幕換成了巨幕，新海誠依然呈現了天空、天空下仰頭的青春，還有孤獨和絕不忘記。 說實話，要說劇情，我還是那句話，敢於拍時間穿越型科幻片的導演都是無懼邏輯疑點的勇士。但，就有些電影把氛圍做得足夠好，讓你甘願聽他胡說八道，然後借一把力陷入自己的舊事裡。 它說了一個多簡單的道理，無非心無旁騖，無非奮力堅持，無非去愛，不管多遠多孤獨，但竟然激起了半糖的幸福感，不是一味的甜反而真實可信，也竟然讓人想起了回不了頭的日子，沒有擦肩而過，沒有火眼金睛，沒有久別重逢，沒有執念，只有手上的一橫一豎淡了又淡。 終歸忘記了。哪怕記得那個名字，也忘記了叫著這個名字時心裡寫過的詩，哪怕記得在一起幾月幾年，也忘記了為了接近的惶恐和雀躍。終歸忘記了，不去掙扎的，無知無覺的，由灰一層層的鋪，不擦不掃，命運給的禮物，曾經花了天價，如今還是在張望櫥窗。 借用《戀愛的犀牛》裡的話：忘掉她，忘掉她就可以不必再忍受，忘掉她就可以不必再痛苦。忘掉她，忘掉你沒有的東西，忘掉別人有的東西，忘掉你失去和以後不能得到的東西，忘掉仇恨，忘掉屈辱，忘掉愛情，像犀牛忘掉草原，像水鳥忘掉湖泊，像地獄裡的人忘掉天堂，像截肢的人忘掉自己曾快步如飛，像落葉忘掉風，像圖拉忘掉母犀牛。忘掉是一般人能做的唯一的事。但是我決定不忘掉她。 這是那部話劇裡最打動我的話，也是我在《你的名字》裡看見的精髓。這話驕傲，筆挺，純潔得要命。這不光是愛，還是別的，它關乎生存的品質。不忘掉是找尋意義的燈光，凡是問生而為何的人首先就應該有勇氣不忘掉。 不忘掉不是何事悲風秋畫扇的矯情，不忘掉是站著的表態，讓一切與自己的過往打過交道的人事都有跡可循，都留有墓誌銘和每每祭拜時的思念。不忘掉是對上帝告解，是把留在心底久久不去的錯誤和卑劣來回洗刷，是對被傷害被辜負的人事低頭認錯。 不忘掉沒有那麼多暗箱操作，不是居心叵測，不是咬牙切齒，不為了挽回也不為了記恨。不忘掉，只是因為這條路上難捱的時刻太多，忘掉任何一部分，哪怕單單選擇忘記悲傷留下快樂也不行，那些悲傷是因果中的一環，是書本中髒了的一頁，不完整的不能相伴。 所以，從黃昏開始，願我們傾盡全力，保護餘溫。將不忘掉紋身，用於紀念我們曾經真的活過，愛過，勇敢過。 那麼，世界不改變，許願不兌現，又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