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二十年後的金魚公主

親愛的波妞：

    二十年不見，你過得還好嗎？
    25歲的你，是不是仍然像5歲時候一樣，微微一笑，可愛的酒窩裡便盛滿了發自心底的歡樂？
    你是否會時時回憶那年僅5歲的舊時光？——那一尾紅色的小魚，努力變化成一身紅色衣裙的小女孩。為了回到喜歡的男孩身邊，你從爸爸神經緊張的禁錮下逃了出來，一路踏著洶湧的海浪飛快奔跑。直到躍上山崖之頂，你歡笑著跳進了他的懷裡。在那個海潮幾乎淹沒懸崖的傍晚，你們擁抱著彼此，開心暢快地大笑。
    那時，一定都不曾想過未來的光景吧？
    而今，歷經了人間二十年的生活，你應該也已經能夠明白了：為什麼5歲的你，和小宗介，你們的純真無畏、善良執著，如此深刻地打動了默默觀景的我們的心？
    但我總難免懷疑，這份動人心扉的喜歡——他的給予保護的鄭重承諾，和你的無論如何一定要在一起的心意——會不會只是小孩子的未通世事呢？那時候的你們，站在童真的懸崖之上，用未染絲毫汙濁的雙眼看著可愛的對方。你們還不曾涉足成熟世故，還沒有遭遇現實的暗欲橫流沒頂。
    十年一覺情如夢，想到二十年的歲月變遷，竟叫我覺得有些可怕。其實，對於深陷在庸碌生活裡的成年人來說，你是一種即使明知也不願說破的虛構，是一段令人愉悅的短暫的美夢，是一份深藏心底、已經模糊在時光中的記憶。那些看向你而滿載笑意的目光，都不免帶上些明日黃花的傷感。但時過境遷、人老珠黃似的的傷懷，在總能自由自在地歡呼雀躍的你面前，不免顯出充滿了故作滄桑意味的諷刺來。於是眾人都絕口不提有關漫漫人生路的種種感懷，只對著你天真可人的笑鬧頻頻頷首。
    而我更加在意的是，離開了擁抱童話的年紀的你，是否還能和當年一樣？

    可是，親愛的波妞，無論當下的日子是喜悅還是悲傷，無論5歲時立下的“在一起”的信念是否漸漸消散如同泡沫……如果它真的消散了，那麼此時此刻收到信件的你，也已經是海浪簇起的一朵雪白的泡沫了吧。無論如何，你後悔麼？
    後悔第一次偷偷溜出家門，差點窒息在捕魚網和玻璃罐中，然後被他救起，在他的小水桶中漸漸復甦？
    後悔聽到他第一次叫你“波妞”時，歡快地甩動魚尾，把清洌洌的水珠揚滿他的笑臉？
    後悔爭搶他的早餐，第一次吃到最喜歡的美味火腿？
    後悔第一次顯示出無盡的魔法力量，來掙脫爸爸的束縛，以翻卷了海洋的氣勢奔回他的身邊？
    後悔在人間的第一個夜晚，和他兩相依靠守護在小屋裡，抵頭而眠？
    後悔因為他“太棒了”的稱讚，第一次開心到蹦上小船頂上拍手跳躍？
    ……
    你後悔嗎？在母親寧靜而深重的詢問下，聽到他誠懇地回答：“無論是魚也好，半人魚也好，人也好，我都喜歡波妞！”
    那是第一次知曉什麼叫做愛的誓言吧！
    所有的“第一次”，都有他的參與；如此，回頭去看，也可以將淚水換做笑顏了吧。
 
惦念你的某個人
於此時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