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就是這麼美好

“當我們被拋到成年的門檻上，當我們在童年時並未理解到的童年的好處被我們不安地領悟到，在那一刻，溫柔便產生了。”
這是米蘭昆德拉為溫柔下的定義。無論宮崎駿或者吉卜力的電影想表達多麼深刻的寓意，溫柔，總是在第一時間傳達給我的感動，也總是我第一時間接收到的意義。
在《借東西的小人阿莉埃蒂》中，溫柔依然無處不在。父親對阿莉埃蒂露出的鼓勵的微笑，母親煮好的熱騰騰的茶湯，奶奶平和而慈祥的回憶，無處不充盈著溫情脈脈的脈息。
但最溫柔的人是男孩翔。從他一出場，在後院裡第一次看見阿莉埃蒂，他的眼神裡就寫滿了憐惜和疼愛，這種眼神從此再也沒有改變過，哪怕是在談到惡劣的命運的時候。除此之外，其他所有的感情都是一瞬間的，那驚訝是一瞬間的，疑惑是一瞬間的，失落是一瞬間，甚至連喜悅也是一瞬間的。
只有溫柔是永恆的。
正常的孩子很少會表現出溫柔，因為溫柔是成年在人們內心喚起的擔憂。但翔是個例外。因為病患，他早早地體會到這種成年人的憂傷，這種憂傷又衍生出對神祕、對奇蹟和對生命的敏感和嚮往。所以在遇見阿莉埃蒂之前，他已經營造出一個細緻善意的空間，為了讓幻想中的奇蹟般的小生命在裡面自由自在、無憂無慮的生活。
但這個空間，同時也是為翔自己創造的。儘管他把堅持生命的力量歸結於阿莉埃蒂，但這力量其實早就就深埋在他的內心，阿莉埃蒂只是以健康的活力和勇敢的執著幫助虛弱孤單的他撥開了覆蓋在火苗上的細細的灰塵。
面對自然，面對極速變遷的社會，人類習慣於哀嘆自己的無力和渺小。但在這裡，哪怕是心臟出現問題的小小少年翔，面對小人們的時候，仍然表現出不可抗拒的偉力，更別提健碩強健的保姆大媽對小人們造成的毀滅性傷害。
但與此同時，當小人們在龐大的人類空間攀援時，我又輪迴般地看見了人類自己的影子。從這個意義上說，對小人們的憐憫，就是對人類的憐憫，對弱小的他者的溫柔，就是對哪怕強悍的自己的溫柔。
儘管這部電影的主要鏡頭放在阿莉埃蒂身上，但我卻被少年翔深深吸引著。沒有他，整部影片就失去了最纖細最美好的那部分氣場。
也許吉卜力很難突破自己，也許《借東西的小人》的確沒有實現超越，但為什麼總是要突破，總是要超越，對於我而言，只要能深深體會到這麼一點溫柔，就已經心滿意足。
是的，在我心中，溫柔就是這麼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