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殺手》-被卡在青春期的殺手

“與動輒百萬人捧場的導演不同，我的作品也就能有1萬名觀眾而已，然而100萬觀眾每人看一次，和1萬名觀眾每人看100次，同樣都是100萬人次。”——押井守

iPad崩潰後，今天我起的非常早，爬起來就把這部動漫看完了。 我覺得這個不太像個動漫，沒有熱血，奮戰，搞笑，美少女之類的特色，倒像是個文青電影，鏡頭緩慢，情節清淡，超長鋪敘，音樂簡單，像侯孝賢的《悲情城市》，《戀戀風情》之類的，有臺灣電影的特徵。如果作為動漫，回想起來，除了後面幾句濃厚哲理味道的臺詞，似乎沒有任何吸引人的點。簡直“內斂到憋氣”（某網友形容） ·大片的天空 ·漫長的公路這是我的第一感受。 無論是人物的站立還是對話，基本上幀畫面都很少變動，經常性的長達幾秒甚至是更長時間的靜止（通常情況下，兩小時左右的動畫電影會有一千至兩千個鏡頭，而該片一共只有840個鏡頭，但實際動畫張數卻有5萬多張，所以實際上是壓縮的結果）加上人物的畫風也很是簡潔，讓人物都“呆呆的”；整體色彩比較沉悶，底色的飽和度和亮度都很低，氣質很是沉悶；大片的環境鏡頭穿插：比如公路，草原，天空，以及事件的突然闖入：草薙的瞬間翻臉，三矢的謎之質問之類的。內涵壓縮以及斷點式的跳躍講述，讓人的注意力有點不知道怎麼放。 於是看完之後，就形成了上面的第一感受。 故事其實很簡單，但導演的敘述很講究，或者說有點晦澀。真正扯明瞭講出來的，就只有優一和草薙的糾葛。 而這一切是在一個很有趣的設定的背景下發生的。 以下是原載於《二次元狂熱》的《空中殺手》的部分內容，我覺得對業餘人士瞭解背景很有幫助： 在上一次慘烈的大戰之後，世界各國聯合起來，創造了“表演戰爭”制度。由各國出資，資助代理公司進行戰爭，目的是讓國民保持對戰爭的恐懼，阻止國家進行戰爭。 最開始，飛行員都是人類，然而，羅斯托克開發了一種生化技術，可以讓人類長生不老，而且個體的意識可以在死後移植到另外的軀體當中，人格和非情節性記憶都不受影響，此種技術所產生的新人類，被稱為“永恆之子”。 作為羅斯托克的王牌飛行員，TEACHER見證了新老兩代人的交替，在高強度的戰鬥中，過去的戰友紛紛陣亡，“不死”的永恆之子們主宰了天空。愛好飛翔的少女織科（草薙轉生前），靠著天賦成為了羅斯托克的新王牌，並委身 TEACHER，之後草薙生下了兩人的女兒瑞季。TEACHER離開羅斯托克到對手公司勞特恩赴任，但他仍然幫助草薙撫養瑞季。 TEACHER走後，草薙成為羅斯托克的招牌人物。草薙的副手慄田暗戀她，兩人的關係慢慢發展。一次意外中，草薙殺死了慄田，將解脫的機會給了他。然而，慄田轉生為函南，回到了草薙身邊。 再然後就是這部動漫裡，二者相愛相殺得情節。 ·優一的子彈穿過草薙的耳旁 “我曾經跟好萊塢的導演們聊過。他們創作故事的順序是先從角色開始，再考慮故事，最後考慮世界觀。我則相反，先想出一個有特點的世界觀。” –押井守 這樣的世界觀的確是很棒了！ 世界裡的故事—— WAR —— 在這個一片祥和，萬事太平的和平世界裡，押井守講的是“戰爭”的故事。 “什麼是戰爭”？ 這部劇裡的戰爭並不是爭奪之戰，而是一種“表演”。 “在此時此刻，戰爭正在某個地方進行著，這樣的現實感是維繫人類社會存在的要素。要理解戰爭，光靠書上的歷史是不行的。需要真的有人死於戰爭，每天在媒體上傳播這樣的新聞，只有這樣，人們才能時刻告誡自己戰爭是殘酷的，才會真心維護和平。即使是遊戲，也需要規則，比如絕對無法戰勝的敵人。”——草薙 只要人們一天渴望和平。人們就會需要戰爭。戰爭用來提醒和平，那麼為了和平，我們必須“製造戰爭“。 這個觀點有點荒謬。 在這之中我看到了一個很有趣的觀點：“說巴爾幹和中東就是現實世界的“戰爭表演場”，有美軍粉絲，也有為巴勒斯坦難民充當人盾的大學生。但世界上的主要國家都保持著和平，大家並沒有打仗的打算，充其量也就是送送資金和物資。”這和這個虛擬的未來世界一樣。 這個觀點乍看起來很有趣，但我覺得這是無法類比的，因為動漫裡的世界比現實世界簡單太多，構成因素也過於單一，這兩者充其量只能是表象上的類似。不說別的，現實還是有很多愛好和平的國家和人們的，他們並不需要戰爭這個“偽前提”來提醒自己愛好和平。 有人說，押井守這裡是一種諷刺，諷刺只需要提出問題，並不需要解決問題，所以這種表演戰並不是一種消除戰爭的辦法，只是希望大家警醒。 這個我倒覺得可以接受，畢竟前兩次世界大戰給人們帶來太多損失，和倫理上的震驚，有些殘忍的東西看了會讓人懷疑世界，所以對於這些東西還是得小心為妙。 如果說現實世界的戰爭刺激的人受不了，這部動漫裡的戰爭就是壓抑到麻木的受不了。 麻木也是刺激，過度刺激罷了，《空中殺手》裡最刺激的是什麼？ 絕對是飛行員們的空中戰爭，在這裡他們找到了自己生命得以釋放的唯一渠道，也創造了整部動漫最光美流奐的場景。 我是徹徹底底的軍事外行人，但是看了一些帖子，裡面似乎採用了大量現實飛機的原型：二戰末期的“震電”戰鬥機（劇中“散香”） “F4U海盜”+“FW190-D/Ta152”（劇中“教父”） ·來源於“軍武次位面” 262薦片|《空中殺手》——史上最極致的空戰動畫，沒有之一！ 而且，據說製作組請來了軍事評論家岡部軍作為機械設計顧問，“散香”等戰鬥機如果付諸製造，能夠真的飛起來。 這就有點酷了。 故事主人公—— KIDS —— 在戰爭的故事裡，主人公是一群孩子。 ·這哪裡像個孩子了 這群孩子被稱作“永恆之子”，他們不會衰老，也不會真正意義上的死亡，永遠保持著孩子的模樣，在戰場上無限地輪迴，成為戰爭遊戲的機器。 在結尾，三矢和優一有過一段對話，她說想不起來為什麼殺人，想不起來何時開始駕駛戰鬥機，想不起來這樣重複的日子從什麼時候開始，也想不起來為什麼就這樣開始了，有的只是記憶裡的慣例場景。 “一想到永遠都長不大的自己，就像腳踩不到地面上一樣。” 這是怎樣的一種懷疑感，沒有記憶，沒有希望，如同浮萍飄蕩在流水之中，自身的存在是個問題，於是這個世界也變得搖搖欲墜起來。押井守對此說，“永恆之子”的特徵就是“ 缺乏活著的真實感。” 這種虛無感正是被剝奪能動性的結果。 自己喪失了對自身的掌控權。 永遠停留在青春期的身體，心靈卻被時間和戰爭塑造的越發滄桑，在這種矛盾的背後是永無直止境的迭代輪迴。 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年復一年，卻無能為力。 優一很有趣，我從一開始覺得這個人鎮靜的有點過頭，不笑不鬧，淡然的有些過分，說話直白而真實，好像對這一切都看透了，又欣然攬收，有著充滿哲理的智慧。全片似乎只有兩次情緒有所波瀾，一次是在草薙要他槍殺她時。 始終熱愛著草薙的他，要她拼命的活下去 一次是在劇終，這個平日最安分的人，做出了最叛逆的事：對抗黑豹 這兩次波瀾應該是優一為數不多對於這個世界的真實情感：為數不多的熱愛，和以命相搏的反抗。 這是對他自己人生的反抗，也是對他所代表的永恆之子對世界的反抗。 “就算是每天走的路，也可以踩不同的地方來走。 因為是每天走的路，所以景色不會相同。 只是這樣，不行嗎？ 正因為只是這樣，所以不行？” 於是，在這樣激烈的戰爭和生存的困境下，這部動漫過於沉默，也過於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