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臉男

斷斷續續，寫一寫無臉男吧。

第一次看《千與千尋》大概是中學，一個人在二樓拉起窗簾關著門看。記憶是個奇特的東西，忘掉了，又重新想起來的過程，看到了舊時光裡的自己最初的模樣。少年遲鈍的我，對這個電影沒太多感觸，再看驀然回首，唯有無臉男始終在這裡。

第一次遇到千尋，一開始的低眉順眼，木訥的表情，孤獨的身影，只能在橋上若隱若現的跟隨。留一扇門的善意，讓無臉男認準了這個小女孩。往後，關鍵時刻的出現，及時伸出援手，一捧就是最珍貴的藥材。當所有人對無臉男頂禮膜拜，無臉男清楚地知道，那不過是對黃金的熾熱追求。然而當思念的人到來時，他雙手捧著黃金，拱手奉上，除了千尋，誰也不給。極盡討好之能事，只為博得她開心。千尋不要，他不知道自己能給她什麼了，他氣惱，發怒，對自己無能的憤怒，讓他一口口吃人。

你不得不說，無臉男愛極了千尋，卻傷害了彼此。狄金森詩云：我本可以容忍黑暗，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然而陽光已使我的荒涼成為更新的荒涼。在這之前無臉男沒有見過太陽，而千尋成了他無法繞過的太陽。相思，愛戀，或者說所有的寄託，只會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並不能就此停止。愛讓人膨脹，在愛而不得時，無臉男異化成一個吃人的妖怪。終不過，是對自己無能的憤怒。看到這裡，對他我有深深的心疼，他從未被愛過，又怎能要求他用正確的方式去愛人呢！

某種程度上，年少時期的我，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無臉男。無臉男大概是所有在愛面前，普通又卑微的你我，在愛與付出中榨乾了自己，愛而不得，於是因愛生恨。這部電影中，最後無臉男陪伴千尋的旅程，也是他與自己和解的旅途。讓人想起《西遊記》中，如來把孫悟空壓在五指山下時，“輕輕地把他壓住”，一個“輕輕地”，那是佛祖的慈悲。從前的我，只看到了宮崎駿爺爺筆下的童真，以一場旅途代替最後的惡戰，這是宮崎駿電影裡的慈悲，是人與人之間的至善。彷彿也在告訴我們，所有的結局並不是僅以歡喜或交惡兩種方式存在。天地間宇宙無極的奧妙，人與人之間，總有多樣的星光也可以溫暖大地。

無臉男最終遇到了可以接納他的人，找到了平靜。千尋收穫了成長，與父母回家了。人生或許有的時候就是這樣，放下執念，才能迴歸平靜的自我。願旅途中能遇到那個溫暖你的千尋，願你不再留戀地揮手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