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精緻的玩偶房子還是等不到主人

吉卜力出品的動畫真的很執著於夏天的故事，夏天好像是最適合當作青春故事的時節背景，那些突如其來的暴雨，繁茂森森的綠色植物，耀眼的陽光，裸露的肌膚……所有的這一切，在夏日炎熱的氣溫中氤氳著，勾畫成那些最終被描述作“遺憾”的故事。

《借東西的小人阿莉埃蒂》是吉卜力工作室出品中少見的女主角與男主角沒有過上幸福快樂生活的故事，或許是跟改編原著有關。那座精緻的玩偶房子，在出現的一刻把熱愛猜測結局的觀眾都騙了，小小人族最後沒有住進那座房子。瀕臨滅絕的種族，為了保護自己繁衍生息，還是選擇了離開。同樣是夢幻和現實交錯的文本，吉卜力總是帶給觀眾無數的可能性，而卻又要表現在天馬行空的世界裡，也有許多的無能為力。

翔身患心臟病，為了在手術前靜養便隨保姆春姨住到了四代老宅所在的鄉下。第一天他便發現了小小人族的存在。身長10釐米的小小人族，阿莉埃蒂和爸爸媽媽住在這座豪宅的地下，通過向人類世界（小翔家）“借”生活必需品為生，自稱為“借物一族”。

第一次參與借物的阿莉埃蒂就被翔發現了，還失手遺落了借來的方糖。那個鏡頭真的有把我嚇一跳，好像是我在偷紙巾，抬頭一看發現那個少年就這麼一直看著我，也不知看了多久。他甚至故意用平靜的語言開口說話，好像我們曾經就見過一樣，好像他縱容我的行為，理所應當地與我交談。

無法得知阿莉埃蒂在那一刻的心理活動，是借東西被發現的羞愧，或是對父親的謊言被揭穿而自責，還是對翔的平淡話語而惱怒，哪一種感受更多我不得而知。只是矛盾和故事就在那一刻被揭露，並飛快地向前發展。

故事總是很簡單的，只想說說翔這位少年。他好像病懨懨的，他的輕聲細語好似平添他的溫柔——吉卜力的男主角們都是很溫柔的，只是翔，病弱的身軀好像掩蓋了他的偏執和腹黑。這個與父母不管是因為客觀還是主觀因素而關係疏離的富四代大少爺，是有點自以為是的。孱弱的身軀很好地掩蓋了他內心深處的力量。

“那天我見到的是你吧。”——也不管黑夜裡突然說話會不會嚇著人家。

“你們是會滅絕的的種族，你知道人類有多少，足足67億。”——就這麼輕描淡寫地描述對方的絕望處境。

更不用說把人家牆壁給拆了，自作主張地送阿姨一座精緻的廚房。玩偶家的東西沒有丟過，有沒有想過人家的底線就是不要呢。

但他又是溫柔的，帶著征服和佔有慾。例如他會在說完人類數量有多麼龐大後，又說跟自己沒有關係，因為他是要死去的人。例如發現春姨的行為，會機智地掩蓋和保護，並不會揭露和激烈地抵抗，只要做到找到阿莉埃蒂的媽媽即可，不會強求小小人族留下來。他一次也沒有說過讓她留下來。

例如送來的方糖，小紙條上寫“你忘記的”。其實小小人族的借物舉動，因為數量太少，可以忽略不計，但其實他們仍然有自己無法說服自己的愧疚。阿莉埃蒂何嘗不知，借物這個行為，只要不被發現，就可以當做借，被對方知道了，只能是偷了。而翔卻說，這是你忘記的，這是你的。阿莉埃蒂會覺得他溫柔嗎？只會覺得自尊心受挫吧。

從前的借物，是小小人族單方面的借。所以在最後，翔將方糖送給籬笆上的阿莉埃蒂，她取下了自己常戴的髮夾，送給翔，希望能陪伴翔進行重要的手術。一送一還，他們在日出時籬笆前，交換了彼此的心。

為了讓故事圓滿一些，吉卜力安排了一個單純而粗魯的小小人族少年陪伴在阿莉埃蒂左右，這個種族不會滅亡啦，大家不用擔心。可這也是一個“完美”而殘忍的結局。小小人族會進行自己的遊歷，在勤勞的雙手下再造出一間適宜的房子，他們會繼續繁衍下去，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

翔的手術會順利地進行，他也會離開鄉下老宅，未來也會和父母一樣去到國外求學生活。只是那座精緻的玩偶房子，通上電甚至可以點燃灶臺的廚房，等了四代人，終於還是沒有等到它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