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的新海誠,少年的鴨舌帽與槍


3樓貓 發佈時間:2022-08-25 12:04:05 作者:飛翔的愚人船 Langua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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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之子》到底講了什麼呢?在我看來,他就是已經中年的新海誠少年般的情結,是反戴的鴨舌帽和已經上膛的手槍。

當現實間的各種因素將美好愛戀無情分開時,我們該怎麼做?——新海誠的電影總是少不了分別的內核,這樣的內核我們在其他地方也經常看見。不論是“黃泉下相見,勿違今日言”的焦仲卿劉蘭芝,還是是曹植筆下令人“浮長川而忘返,思綿綿而增慕”的洛神,或是家喻戶曉的“梁祝”……每個時代都擁有屬於自己的愛情經典,畢竟,所愛隔山海對於渺小的人類來說,是再尋常不過的事了。

只是,很少有人山海皆可平,或者說,很少有人能拿出跨越山海的勇氣。

新海誠一直以來都喜歡講述人們面對不可言之情愫時的彷徨與糾結,但他對這種情感的態度在不同時期的作品中是不同的。早期的《星之聲》《雲之彼端,約定的地方》和《秒速五釐米》中充滿著非線性的敘事方法與晦澀的鏡頭語言,大量的暗示,整體壓抑與悲傷的氛圍,以及它們所包含的告別主題;在《言葉之庭》中,人物塑造與故事創作開始變得大膽,主人公直接且飽滿的情緒表達配上富含暗示的唯美鏡頭,表現了一種別樣且真實的荷爾蒙愛戀。但總的來說,這些作品大致的結局都是對於殘酷現實的無奈嘆息,無論分別他們的是距離還是倫理,又或時間的風化,真摯的愛戀和少年純情在現實面前都只剩下悲傷與回憶。而到了《你的名字》,分隔男女主人公之間的因素變成了時空,這種帶著神祕主義色彩的分隔比之前所有新海誠電影中男女主人公面對的困難都要大。但面對這樣大的困難,新海誠卻給出了與之前完全不同的答案:去追。單純的青春愛戀可以跨越時空和距離的隔閡,甚至可以拯救一個小鎮的所有人,不再是面對現實的無力感,而是用不顧一切的追尋去獲得幸福。到了《天氣之子》,這個問題的砝碼又進一步增加了——淹沒全東京或者與愛人在一起,你選哪一個?

但很有意思的是,在有些衝動和莽撞的少年之外,《天氣之子》有了更多成年人的影子,從而革命性地引入了少年與成人世界的對抗——小報編輯、記者、警察……他們都是好人,但他們早已步入社會。為生活奔波和束縛讓他們與處在少年階段的男主人公世界觀產生了天然的矛盾。小栗旬配音的小圭大叔,他明顯有著“成年人”的特質。他善良且有愛,但卻被生活無情地打擊。影片中多次暗示了他是一個過去並不圓滿,最後選擇無奈妥協的中年男子。他失去了他的妻子,見不到自己的女兒,失去了少年的銳氣,走向了利己的,帶著一些腐臭的“成年人”的生活。他及時救下帆高卻要敲詐一頓晚餐,收留帆高後卻又只給很少一點工資,作為小報編輯只在乎能不能賺到錢而不顧事實真相。生活的壓力常常會被迫讓你做出選擇,改變觀點,甚至連遇到一件事情最初的關注點都變了。這樣的插曲在故事情節中若隱若現,彷彿生日蛋糕上的燭光,跳躍著對觀眾低語:你已不再是少年。

小圭想要收留帆高,但卻因為撫養女兒的壓力無奈趕他走。就在這時,這個“成年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矛盾與壓抑,全片最明顯的暗示就在這裡出現了————小圭在趕帆高走的時候,送給了他一頂用來偽裝的鴨舌帽。帆高在東漂的路上,一直都在看傑羅姆·大衛·塞林格的名篇《麥田裡的守望者》,而小圭在離別時為帆高扣上的鴨舌帽,正是《麥田裡的守望者》中叛逆少年對抗世俗社會的標誌意象。就是在這裡,小圭為他之後放棄“成年人”價值觀,不顧一切幫助帆高的行為埋下了伏筆。也是在這裡,新海誠給出了自己對於“少年”勇敢追求愛的價值觀的肯定。

那麼《天氣之子》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故事呢?故事情節在少年與少女的邂逅中展開,隨著情節的發展,少女的神祕面紗逐漸揭去,顯現出足以改變世界的神力。宮本三葉也好,天野陽菜也好,這樣的故事邏輯,恰恰暗示了少年的心路歷程。少年對於未知異性的神祕感,對於傾慕對象的神化和少女內心被驚擾和打破的寧靜,在故事情節中得以具象化。在災變與末世景象中的奔跑,反映了懵懂時期的少年對於愛情竭盡全力的探索與嘗試。而與神祕力量連結的少女的獻身,則折射出了愛情另一方不計代價的迴應。正是這種巧妙的映射,讓本身荒誕的故事帶給了觀眾具有真實代入感的體驗,並勾起了屬於觀眾自己的被封存的記憶。在這樣的視角中,“荒誕”的故事情節也許並不荒誕。

新海誠尤其善於在影片中加入文學的隱喻,他是否僅僅滿足於《麥田裡的守望者》為他在熒幕外拓寬的空間呢?契訶夫有語:“如果故事中出現了手槍,它就非發射不可。”答案可能就在於那把讓影片邏輯逐漸趨向荒謬的手槍。出於無知和緊張,帆高在英雄救美時的第一槍,開始為影片注入了新海誠從未嘗試過的犯罪因素;大戰警察時的第二槍,則把情節從緊張和壓抑推向了最高潮。如果這射出的兩發子彈僅僅是為了推動情節,那新海誠實在不至於讓自己的作品變得荒唐又膚淺,只是為了把商業化貫徹到底。當帆高再次拾起手槍,他面對的是警察的包圍,真槍的事實,還有腦海中小圭一切都還可以解釋,趁早收手的勸阻。而開槍的後果就是徹底而嚴重的犯罪。如果說你的名字中瀧面臨的只是可能的失敗和失去,帆高此刻所面臨的則是前途毀滅,連累他人的社會代價。他扣下扳機,宣告了徹底而嚴重的犯罪,也選擇了勇敢,徹底與成年人的世界——社會理性與社會價值決裂,開始了破釜沉舟的一搏。與此同時,配角們加入了與警察的肢體對抗——這個少年通過自己的純粹和勇敢,喚醒了其他人心中已經沉睡的少年。邏輯鏈條在此處閉合,構成了新海誠想要講述給我們的故事。

新海誠還是那個新海誠,只是,從《秒速五釐米》到《你的名字》再到《天氣之子》,別離與淡忘變成了團圓,而少年向離去之愛伸出的手也不再收回。曾經剋制的隱痛換做了不顧一切的放手一搏,而承載情懷的故事也不再渺小普通,充滿了荒誕的幻想。如今已46歲的新海誠,並不只是在講述著少年故事。隨著年齡的增長,故事裡的少年越發勇敢,彷彿在時間的侵蝕中,那份羞澀和剋制逐漸變成了對歲月的追念,帶著“老夫聊發少年狂”的情懷,卻只能發出旁觀者的感慨——人無再少年。一度生離死別,一番激烈角逐,陽菜沒有獻身,帆高的出走計劃徹底破產,東京變成水城。和《你的名字》異曲同工,新海誠並沒有像早期一樣讓故事在淡忘中結束。或許我們會想,如果《秒五》裡的貴樹與明理也在鐵道相擁,那會是什麼樣的故事呢?答案只能是——不再是新海誠的故事。誠哥知曉現實中的結果只能是淡忘,面對不再相交的人生軌跡,又有什麼理由去打擾已經沉澱的舊念,或是去重拾那份被顧慮和算計汙染後的愛情呢?他為這兩部脫離現實的電影安排上了團圓的結局,也只有脫離現實的故事才能擁有這樣的結局。

誠哥的鉅作不僅僅只是用另一種方式去復刻大眾記憶,它更為觀眾提供了一次機會,去再一次感受純正的愛情。野田洋次郎為電影創作的主題曲《愛にできることはまだあるかい》(還有愛能夠做到的事嗎?)實際上就是新海誠在電影開始時向“成年人”們提出的深刻問題,然後他用這部《天氣之子》給出了自己的答案——也是野田洋次郎的歌詞“愛にできることはまだあるよ(還有愛能做到的事哦!)”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是:愛情並不是沒有成本的,而每一個人是否能夠支付他們自己的愛情成本呢?影片中警探對莽撞少年的感慨讓玩世不恭的小圭徹底情感爆發,他撫弄著戒指,內心必定是對亡妻的追悔,從而支持少年荒誕的嘗試,至少他擁有拼力一搏的機會。而已經成年,需要面對生活種種的觀眾們,或多或少也站在這樣的視角中。對於曾經的鐘愛,我們是否又像帆高一樣擁有機會或曾經擁有機會全力一搏呢?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們不再莽撞,不再認為世界能被輕易改變,卻也不再願意拿出那份追逐的勇氣去衝向雲端的彼岸。我們在取捨中融入了社會機器,卻也失去了曾經的堅定與勇敢。這種難以逃脫的困境曾在歷史血脈中流淌,催生了一個又一個愛情的悲歌,也同時奠定了千百年來經典愛情故事的反抗基調。如今“還有愛能夠做到的事嗎?”這樣的問題放在我們面前,我們又是否能夠給出屬於自己的回答?

《洛神賦》寫盡了人神綣戀的浪漫與苦澀,恨人神之道殊兮;《天氣之子》則和《你的名字》殊途同歸,用數年後的再次相遇,達到了一個較為完美的結局。結局是一個小圓滿,並不是一個大圓滿,為了愛情而淹沒東京,這樣的選擇在成年的我們看來是荒誕的,但卻又是最能符合少年特點的。人類不過是寄居在天地之間的過客,我們沒那麼多精力去思考世界,只能好好珍惜屬於自己的塵緣與確幸。但是它很難,因為我們大量的時間都生活在“成年人”的世界裡。時間有它自己的質量,我們身上越是承載了時間,就越是有著慣性,難以從現實的束縛中脫身。這樣看來,已經足夠“商業化”的新海誠,卻在這部電影中不惜犧牲觀感,來固執的講述這樣一個故事,採用了早期非商業片的線性邏輯,這算不算是已經“成年”誠哥對於過去的“少年”的一種懷念呢?如果把新海誠早期的晦澀與傷感看作是他年少的遺憾,那《天氣之子》這部作品又是不是新海誠本人像電影中小圭一樣的,一種“成年人”的彌補與抵抗呢?

中年的新海誠,少年的鴨舌帽與槍 - 第1張
中年的新海誠,少年的鴨舌帽與槍 - 第2張
中年的新海誠,少年的鴨舌帽與槍 - 第3張
中年的新海誠,少年的鴨舌帽與槍 - 第4張
中年的新海誠,少年的鴨舌帽與槍 - 第5張

動畫信息

天氣之子
中文名:天氣之子
原 名:天気の子
又 名:Weathering With You / Weather Child / Weather's Child / Child of Weather
首 播:2019-11-01(中國大陸) / 2019-07-19(日本)
IMDb:tt9426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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