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精魂與天空爬行者

你希望 再一次轉世為人嗎？
——《The Sky Crawlers》

在《The Sky Crawlers》中，“Children”其實是作為兵器而存在，除非戰死，否則擁有永恆的生命。可能當局上層深知“書到今生讀已遲”的道理，因此，當“Children”死去後，他的部份記憶就會被移植下去，讓新克隆的“Children”繼承前一任的戰鬥能力與戰鬥使命感，不會輕易被浪費掉，永恆的戰爭兵器。

於是，他們一次次重逢，一次次離別，重逢，離別，周而復始。永無休止的戰爭，無限循環的轉生。而草薙，愛上，失去，等待該“Children”的“轉生”，然後再次失去對方，無比心碎。輪迴宿命，卻又無法記憶零星片段，除了五臟六腑裡的世世哀傷，一遍又一遍重複著無法訴出而深徹入骨的疼痛。

“The Sky Crawlers”直譯可稱為“天空爬行者”，或許是暗指這群在天空中步履蹣跚地摸索成長的孩子們，正如初生嬰兒般的爬行；而“crawlers”又有“履帶”之意，亦可能是暗示這場永無止境的生死輪迴。這令我想起圓澤禪師與李源的故事，三生石上舊精魂。

“三生石上舊精魂，賞月吟風莫要論；慚愧情人遠相訪，此身雖異性長存。” 此身雖異性長存，靈魂不滅，真性不朽。其實，輪迴與轉世都是佛教的基本觀念，有生有死，因緣果報。生生世世，永世糾纏，不得解脫，唯有放下，方可超脫輪迴。貪嗔痴，需戒定慧來化解。試問，放下者能有幾人？興許，六道無情，人間有愛。然而，“Children”來到世上，不是因為愛，只因其人為設定的戰爭屬性。即使走在一如既往的路上，能夠踏足於不同之處；而在一如既往的路上，領略不會永遠相同的景色——但，僅僅是這樣，還是不夠的。

“身前身後事茫茫，欲話因緣懸斷腸；吳越山川尋已遍，卻回煙棹上瞿塘。”大抵生而為人，誰都曾想過生從何來，死往何去，有無存在輪迴，又因何而起，是否有盡。而情之一字如蠱如惑如魅，源源不斷，鼓瑟風鳴，似空似無，沉於呼吸，浸入魂魄，一念蕩然無存，是前塵迷眼，又隨轉生遁去。情如網，乃一劫，歷化而醒之，不破不滅，不滅不生。站在自己的三生石上，想起了誰，忘記了誰；又或許，這一世， 轉山轉水轉佛塔，不為修來世，只為途中與你相見。世人都健忘，遺忘了世人。俗塵渺渺，天意茫茫，似乎相同，又似不同。 誰能肯定今天升起的太陽和昨天落下去的是同一個？春去了再來，不是今年景色。

一輩子很短，如白駒過隙，轉瞬即逝，可這種心情很長，如高山大川，綿延不絕。青山迢迢，綠水人遠，尋尋覓覓，兜兜轉轉，流年偷換，廣寒清虛，碧海青天夜夜心。

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要遇見的人。於千萬人之中，時間無涯的荒野裡，沒有早一步，也沒有遲一步，遇上了也只能輕輕地說一句：“你也在這裡嗎？”——張愛玲

作夢中夢，悟身外身。又或者，愛上不同的人，經歷不同的愛情，這才是轉世的意義。是否真有轉世，我也不知道，若真有，下一世的事下一世再聊。


P.S.突然又想到《The Man From Earth》。非常有意思的語錄體電影，圍爐對話。穿越14000年，故事娓娓道來，有如一杯濃茶，值得細細品味。《The Sky Crawlers》相比之下，顯得弱了一些。不過兩者之間沒有直接的可比性。

押井守在該劇的拍攝準備會上一句話，頗耐人尋味，“今天，動畫是日本值得誇耀的一大產業。但是誰都沒有指出的是，日本製作的動畫大約80％都涉及到戰爭。宮崎駿導演的電影裡也有很多背景是戰爭。也就是說，日本這個國家，正通過動畫這個產業，將戰爭的文化向世界進行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