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虛無的叩問——我不願再說你是自作自受

記得第一次看的時候我對佐倉杏子的行為感到非常不解，她對沙耶香的敵意和愛意都來得太過突兀。當然這可以用一見鍾情、越喜歡就越要欺負她來解釋，不過這樣的說法，顯得杏子似乎是來“湊CP”的。我想杏子的經歷，是一次失敗的對虛無的叩問；其目的是要引出小圓對QB（虛無的代言人）的終極叩問。 按照第7集杏子自己的講述，她的父親曾經有過自己的教堂，教堂中的十字架指明瞭教堂的歸屬。很明顯杏子父親不滿意這個宗教：拯救新的時代，就需要新的信仰。父親知曉杏子許願一事應當出自QB的手筆，目的自然是為了讓杏子絕望魔女化。但堅韌的杏子在痛苦中做到了父親沒有做到的事。為了拯救自己，她完成了信仰上的蛻變。正如她對沙耶香說： 祈求希望的話，就會散發出等量的絕望，這樣相消歸零，才使世上的平衡得以成立。 你也重新開始，隨心所欲就好了，對這自作自受的人生。 第一句話正是後來QB與小圓談話時提到的“熵”，代表了一種與宗教截然相反的信仰與生命觀；而隨心所欲，自作自受，正是來自嶄新的虛無信仰下的核心教義。但是這種信仰上的蛻變並不完全，正片裡杏子第一次遇到沙耶香便說：弱小的人類被魔女吃掉，而我們則把魔女吃掉，這是理所當然的規則吧。但是她沒有意識到自己是自相矛盾的，沙耶香敏銳地反問：你不是隻考慮自己而活嗎，為什麼還要擔心我？

杏子根本做不到自己所說的隨心所欲，自作自受；可是她也無法回到那個已經被證明是錯誤的道路上——為她人而使用魔法。 杏子說：“你和我都是從同樣的錯誤開始的”。當沙耶香表示自己決意永不後悔時，又急又氣的杏子再次怒吼：我們可沒有其她同類了啊！同病相憐的經歷，尤其是在得知了魔法少女的身體真相之後這份同病相憐就更加熾熱了，或許杏子允許自己做一點違背作風的事。 但是她們之間的同病相憐不止於此，不僅僅是同樣身為魔法少女。杏子和沙耶香一樣沒能面對自相矛盾的真實自我。她對沙耶香的“欺負”也是如此：倒要看看沙耶香能做到什麼地步。這種心態自然包含了對沙耶香的期待和情不自禁得被吸引，所以當沙耶香真的被擊垮時，杏子反而是痛心的那一個。 沙耶香殺死影子魔女並把悲嘆之種扔給杏子，表示不想欠人情。按照杏子的理論，既然是自作自受，當然也不應當虧欠人情；即使杏子擁有充足的悲嘆之種，既然理應是自己的，便沒有不接受的理由。這一切都符合杏子的哲學。所以她沒有把悲嘆之種還給沙耶香，卻並不喜悅，只能百味陳雜得說一句笨蛋。 沙耶香是對抗了虛無的，但是她的對抗又是孱弱的。杏子威脅她的生命都沒能令她動搖，但是來自內心深處的嫉妒和憎恨擊垮了她。承認了世界不過就是熵增的虛無之後，就等於同時否認了自己存在和追求的東西的意義。但她無法像杏子那樣在教堂的廢墟里發誓從此只為自己活，她只能以身證道，這樣愚蠢的非理性行為，沙耶香自己也只能評價為：笨蛋。 接力沙耶香完成了對虛無對抗的是小圓；同伴的生命和教訓，都是獻給神明的祭品。不過並沒有必要細細分析這個過程。因為把希望寄託於人可成神，寄託於人的“愛”來打破因果循環的本質仍是虛無，因為真正的神從不有求必應。劇場版叛逆的物語裡神被窺探、挾持，又有“魔”升起與神對抗，簡直是信仰的鬧劇，最後仍然回到了樸素的敵我對抗。據說劇場版沒有虛淵玄的參與，但這並不違揹他的本意。所以倒不如反過來問問，創作者心中的虛無有多強大呢？ 一個情感只是罕見精神疾患的物種足以發展到高度的文明；而失去他們的提攜人類或許還要光著身子住在洞穴中。如果沒有把愛轉化為可以計算的能量的技術，那麼愛仍舊毫無作用。這個故事寫完之後，並沒有給現世的人帶來更多的值得回味的東西；唯一令人感動的地方是這叩問本身足夠真誠，看得出是心血的結晶。在信仰日益衰弱的背景下，這樣的叩問都顯得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