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可以再提——又見《龍貓》

如果把童年再放映一遍，我們一定會先大笑，然後放聲痛苦，最後掛著淚，微笑著睡去。 ——宮崎駿 12月14日，1988年宮崎駿先生的經典動畫電影《龍貓》在大陸重映。這一次重映的影院裡，有第一次看電影的黃髫稚兒，有 “為宮崎駿先生補童年票”的青年男女，亦有雙鬢灰白而童心未泯的老者。即便電影票賣出了80塊一張的不菲價格，亦抵不住熱情的人潮一波接一波地湧入片場。 筆者作為出生在九零年代尾巴里卻從未看過《龍貓》電影的少數派（誠然如此，在路邊的文具店裡卻不乏“龍貓”肥碩而柔軟的身影），對這一經典且令人津津樂道的形象熟悉而又陌生。然而當燈光熄滅，熒幕亮起，陌然之感被歡快清脆的音樂瞬間沖垮，進而自己徹底淪陷到宮崎駿製作的畫面與久石讓配製的音樂所編織的純真海洋——那是一種明知自己再也回不到往昔卻願意欺騙自己在這86分鐘裡沉溺於其中的歡樂、溫暖和從靈魂底子處湧出的感動。張國榮曾在歌裡唱到，“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風雨。”然而《龍貓》帶給當下人們的感動卻恰恰是“往事可以再提”，即便大陸的觀眾裡幾乎沒有一個從小生活在日本，從未親眼見到過龍貓，但這普遍的情感共鳴裡蘊藏著的，是過往回憶與電影（畫面、人物也好，情節、音樂也罷）重合、連結而迸發出的追戀與感動。不論是能幹懂事的姐姐草壁月，貪玩愛鬧的妹妹小梅，溫和的父親草壁達郎還是羞澀“古怪”的少年勘太，和藹年邁的婆婆，亦或最招人可愛的軟萌超能力妖怪龍貓和它多腳隱身的貓咪電車，總有一種會觸動觀看者心絃。 在又見《龍貓》之旅裡，觀眾或許會哈哈大笑，會發現從前未見的細節，會流連會不捨，甚至痛哭流涕。但正如宮崎駿自己所說，“如果把童年再放映一遍，我們一定會先大笑，然後放聲痛苦，最後掛著淚，微笑著睡去。” 往事可以再提，《龍貓》可以再次、再一次又一次的從昏黃的年歲塵埃裡翻騰出來，因為它讓我們相信憨態可掬、溫暖善良的龍貓在某個角落打著傘悄悄的等待人們的找尋，相信直抒情感的童年會在某天坦然來臨。那裡我們不用再費勁藏掖自己的不滿、委屈與各種情緒，那裡有龍貓和它的電車包容我們、擁抱我們，給予我們不僅是溫軟的懷抱、誇張的笑容，也有無所不能的超能力，帶我們找到我們想找的那個人。龍貓和它的電車帶我們去往的並不是一個理想國度，恰恰相反，是一個就像躺在龍貓肚皮上一般的，安全、柔軟、溫暖的地方。一個當下的人們可以選擇慵懶地哈哈大笑的午後，一個有著包容自己各種毛病，容許自己在他/她懷抱裡嚎啕大哭的親人的地方。 所有的感動、懷念都源於對田園式純真自然的生活狀態、互助互愛的人與人關係的嚮往與對現有生活的不滿，它們折射出城市化與現代化進程中人們日趨原子化的生活狀態。壓抑、隱忍、剋制、孤單是中日兩國年輕人在成長過程中共同的體驗，在《龍貓》裡，人們回到往昔，萃取從前生活裡所有純真難忘的體驗，加上自己的幻想與渴望，塑造了一個又一個《龍貓》式故事。往事可以再提，《龍貓》可以一遍遍上映，因為人們對這類故事的渴望從未止息。但是我們應當明白，對往事的回憶並不等於往事本身，更不意味著回到落後的鄉村社會，對於童年的追憶應當被封存在案前小小的龍貓造型裡，內化成追尋如此生活狀態的動力。願所有人都能一步一步接近《龍貓》電影裡呈現的故事，即便在冰冷孤獨的現代生活裡，也能在某些片段或瞬間，感受到龍貓溫暖的懷抱，綻放龍貓式蠢萌卻恣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