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為人——《攻殼機動隊》《黑客帝國》

生產主義與人道主義的糾纏似乎始終是貫穿科技片的一條暗線，科技的邊界到底在哪裡？一次次的追問，註定無果。

科技的初衷是什麼？或者說，科學的初衷是什麼？文藝復興帶來人文主義的甦醒，也帶來真正的科學。自然也好，宗教也罷，都成了束縛“人”的鎖鏈，“人”走上了奪回自我的道路，征服外在的道路。科學是應了這樣的呼喚而來的。隨後的啟蒙運動，更是將科學推到舞臺中央，人們迫切希望以此觸摸到“理性，自由，完美，真理”，它的表現也另人刮目，對世界，人類有了前所未有的深入認知和積極改造。至此，我們對自然，對知識，對科學，尚多存敬畏。那人類自我定位的偏差，技術與道德的矛盾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工業革命？還是，從鑽木取火的那時起？科學的目的，始終如初嗎？

我們到底該如何去定義“生命”，定義“人”，定義“真實”？如果“生命體”意味著“記憶”或“意識”，那人類也不過是承載了DNA遺傳信息片段的機體罷了，而人類社會，不過是外部記憶的集合。《攻殼機動隊》裡“傀儡師”和素子和真正的人有多大區別呢？比起沉浸在麻木愚昧中的人，他們至少還會去思考，去追問，去反抗。“什麼是真實？如果真實就是你所見所觸所聞，那麼，真實也不過是大腦輸送的一串電子信號罷了。”《黑客帝國》裡墨菲斯對身處虛擬世界的尼爾如是說。模仿，複製，重組，編程，這是機器人的學習，記憶，理解，思考。AI技術帶來的是自我完善還是自我毀滅？

一次次地，改變生理機制，超越物理極限，僅僅是因為對生的眷戀對死的恐懼嗎？在拒絕殘缺的同時，我們真的離“理想”“完美”更近一步了嗎？在抗拒死亡的同時，我們真的將“既得”握得更緊了嗎？我們追求真善美，難道就意味著必須徹底剷除任何生理上的不足嗎？我們如何保證不會傷及高貴的靈魂？不會迷失了自我？

我們迷戀科技，卻又不得不否定科技。我們害怕，那些記憶的悲歡，那些人情的冷暖，會變成機械製造的虛擬體驗，電腦編程的冰冷代碼。《攻殼機動隊》裡那個垃圾車工作人員，要如何去相信與妻子女兒十年的溫情竟是AI製造的假象？並非每個人都有尼爾的勇氣，去掙脫夢境，直面現實。

生而為人的意義的追問，或許，從一開始就是多餘。命運的十字架如此沉重，壓得我們難以喘息，只是為了讓我們緊貼大地，迴歸大地。

片尾，素子引佛經言:獨步天下，吾心自潔，無慾無求，如林中之象。

黑夜徘徊，實質上都是錯誤和空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