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想法


3樓貓 發佈時間:2022-06-29 13:20:16 作者:サンサン Language

一句話也可以推理

在京阿尼典型的校園輕喜劇框架下,《冰菓》的獨特之處在於日常和推理的結合。通常我們認知中的推理都是非日常的,罪案和解謎怎麼想也不會如吃飯和喝水一樣,推理更是日常中極少見的活動。然而《冰菓》的推理不同於我們平常所讀的罪案推理,沒有偵探也沒有常識裡的犯人,甚至謎題是否存在都值得推敲(如果沒有千反田異於常人的好奇心很多事件根本沒有解迷的必要),有的只是一個個獨立的小事件,推理和其他生活片段穿插進行的“日常系推理”便是《冰菓》的最大特色。

“懲惡揚善”的傳統罪案推理早已過時,八十年代以來日本社會的價值觀迅速多元化,消費社會的飛速成長催化了文藝作品想像力的擴張,原本的規則被丟棄,八十年代末融合了奇幻、驚悚、情色等元素的“第三波本格”興起,熱潮持續至今。這些作品同時看重推理以外的東西:以松本清張和後期東野圭吾為代表的社會系本格推理中,犯罪的方法和犯人的身份似乎不再那麼重要,對犯罪動機的推理及背後所反映的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才更加出彩,令人唏噓不止。京極夏彥獨創的妖怪推理,古怪詭譎之中對人性的探究愈加冷冽深邃,其想像力之豐富與不羈非常人能及,“京極堂系列”中對於哲學和禪宗的大篇幅論述也使其異於只以罪案為主體的普通推理小說。綾辻行人的《Another》被改變為動畫和日劇,其推理可能經不起推敲,但“死者”的設定十分之吸引人。還有乙一、森博嗣、米澤穗信等作家類輕小說風格的推理作品等。這些作品中,不再有絕對的正義,主角的價值觀常常“脫社會”或是一般意義上的“反社會”,不再從道德角度評判個人的情感,甚至過分強調個人有時扭曲的情感,來引起讀者對其社會根源的思考。

《冰菓》的“日常系推理”中,日常和推理各佔鼇頭。米澤穗信想要告訴我們:推理是無處不在的。不僅要生活,更要在生活中思考,甚至思考那些看似最無意義的事情。一些推理動畫,動輒虐殺分屍,靠獵奇來吸引眼球,背後也非要隱藏著一個驚天的陰謀,噱頭十足卻忽略了推理的合理性,完全失去了思考的快感。《冰菓》可以說是推理動畫中的一縷清風,結果可能並不出人意料但是過程卻絲絲入扣,並且因其“日常”的特質而極具真實感。最有代表性的便是第十九話“心裡有數的人”:折木奉太郎為了向千反田證明自己推理靠的是運氣,對校內放送的一句“十月三十一日在車站前的巧文堂買過東西、心裡有數的人,請馬上到教務處的柴崎這兒來”進行了推理,結合放送的時間、次數,講話人的身份、語氣和放送內容的文字組織方式以及近期報紙上的熱門新聞,推理出了與事實完全相同的結論。只要你思考,一句話的信息量絕對比你想像中的大得多。只要你思考,日常生活絕不是一成不變的,每一件事都絕不是無意義的。

“I Scream”

《冰菓》真的僅僅是如此的校園輕喜劇嗎?我認為答案是否定的。如果用一把手術刀剖開它“空氣系”的表像,我們可以看到暗潮洶湧的內在。米澤穗信和京都動畫共同描繪的郊外日常風景畫背後,有著對歷史的巧妙折射。

動畫名《冰菓》原本只是原著小說古典部系列第一卷的卷名,京都動畫在改編時將它作為整部動畫的名稱,可見此卷在整個系列中的重要地位。《冰菓》是古典部的部刊,刊名為45年前千反田的舅舅即第一任部長關谷純所取,緣由牽涉到那一年神山高中抗議kanya祭縮短的學生運動。經過探索和推理,現任古典部部員們終於揭開了《冰菓》命名的真相。關谷純的領袖身份實為被強加,最終作為“替罪羊”被學校開除,他的悲劇卻被後輩們當作英雄事蹟宣揚,只有少數人知道真相。關谷純無法大聲喊出自己的不願,最終那些冤屈、懊惱和憤恨只能化作喉嚨中無聲的嘶吼。折木奉太郎在知道了真相後,終於解開了《冰菓》背後的祕密:《冰菓》在字面上解釋是“Ice-cream”,與“I scream”同音,所以“我呼喊”才是關谷純的本意。

本作動畫化時間是2012年,倒退45年,1968年正是日本學生運動的主體階段。時間上的巧合使人不能不聯想到1968年初到1969年初的東京大學“全共鬥”事件,本是由於醫學部學生反對學校取消實習制度而進行無限期罷課,但後來局面逐漸擴大。校方調動員警進行鎮壓,並且提出的和解條約十分缺乏誠意。學生的鬥爭也從剛開始的和平爭取權利,演化到後來醫科實習生拒絕行醫、軟禁教授、封鎖全校等過激行為,各學生團體之間也在鬥爭方向上產生了分歧,學生運動逐漸走向“無法”的失控局面,引起了文化界包括三島由紀夫在內的著名人士的關注。1969年東大“全共鬥”仍是以武力鎮壓的方式結束。《冰菓》中45年前在神山高中,學生們燒燬禮堂,關谷純成為了不能開口的犧牲者,再現了全共斗的慘敗和年輕人的悲劇命運。

大家都有病

這裡的“病”不是指生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隱疾。縱然生活可以繼續,一樣可以聚在一起歡笑、嬉鬧,但在故事的開篇時每個人又都是孤獨的,作為放棄治療的患者,固執地停留在原地。除了推理之外,《冰菓》也是一部心疾消解的故事。

較上世紀末,孤獨的年輕人只增不減,但是表現有很大變化。孤獨的人仍然會有豐富的社交,將裡、外人格完全分開,有的人甚至已經進化到能夠很好地適應孤獨,然而更多細小繁瑣的問題卻在“隱蔽的孤獨”的土壤上滋生。

折木奉太郎的“節能主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才能並不一定要拿來展示”等想法正如三浦展在《下流社會》中的調查結果一樣,“年輕一代源源不斷加入的‘下流社會’,其最大的特徵並不僅僅是低收入,更在於溝通能力、生活熱情、工作熱情、學習意願、消費慾望等的全面下降,也可以說是‘對全盤人生熱情低下’。”折木的“節能主義”在人際關係越來越複雜,社會矛盾激增,生存環境越來越“危機四伏”的當今日本也不失為一種安全的生活策略,現在仍有很多日本人採取這樣退守自足的生活方式。但結果卻是人作為“社會人”責任的缺失,社會的集體退守和冷漠使生活環境更加危險。相反,千反田愛瑠擁有旺盛的好奇心,但立刻提問和誓不甘休並不是得出正確答案的充分條件。福部裡志從原先的爭強好勝到現在的追求過程的快感和趣味,無疑是成熟的表現,但是在《庫特里亞夫卡的排序》中,福部意識到自己無法在推理上超過折木,還是會有失落感。這集中討論“才能”和“期待”的話題,“才能”經常與“期待”成正比,“期待”的人實則是不甘心,“被期待”的人就需要負起責任,不然會變成對“期待”的人最大的嘲諷。福部還自嘲“data-base是不會得出結論的”,但他實際上是不甘於只作“data-base”的,這種矛盾心理是當今很多人苦悶的緣由。

《冰菓》中的他們各有心病,但即使大家都有病還是要交朋友,找到可以接納彼此病症的那些人,互相治癒:折木奉太郎被千反田治癒,福部裡志被折木奉太郎和伊原摩耶花治癒,千反田被古典社的大家治癒,伊原摩耶花被原本敵對的漫研社的學姐治癒。米澤穗信和京都動畫是希望借這樣一個互相治癒的故事,教給現在的年輕人前進的方法不再被心病所束縛,引導他們放棄“節能主義”,要求有才能的人應擔得起社會的期待。

動畫信息

冰果
中文名:冰果
原 名:氷菓
又 名:Hyouka / 冰菓
首 播:2012-04-22
IMDb:tt2340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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