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折木之煩惱


3樓貓 發佈時間:2022-06-29 13:32:24 作者:一羽壞鸊鷉🌈 Language

我一直很奇怪,為什麼豆瓣對於《氷菓》的分類是懸疑。誠如劇中的一個配角澤木口先輩所言,普遍所認知的懸疑劇應該是《黑色星期五》《猛鬼街》之類的,更多地帶有些恐怖色彩。所以,由各種日常之謎所構築的《氷菓》自然不具備懸疑的特質,充其量是推理。當然,若是分門別類,推理也不會成為我所認識的《氷菓》的第一選擇。
青春或許才是吧。
雖然不可否認,“青春”這個詞已經由於這大半年來的國產電影的泛濫使用而顯得爛俗,但我也想不到更好的詞彙了。何況《氷菓》將這個詞詮釋得比那些電影中的任何一部都更真摯,更令人嚮往。
如果說推理是構築《氷菓》的原材料,不妨說青春才是《氷菓》產生的根本動機與願景。

在探討主題之前我還是不想吝惜對這部漫外在的一些東西的讚美。
我想以下這一點會獲得所有人的認同:《氷菓》畫面的精緻無論贅述,各種細節處理得相當漂亮——哪怕是每一話的回目都由漣漪盪開去一個字一個字的浮現【話說漣漪這個元素實在OP中反覆出現的,OP1中一開頭折木灰色的節能世界中被“薔薇”二字盪漾出了色彩,主要人物的形象也是在漣漪之中放大,以及副歌部分的時候折木立於陰霾之中,而漣漪盪出了一片藍天,OP2則是在折木的夢境中千反田將他牽出玻璃櫃門(笑,真是有趣的夢境)的漣漪(伴隨著折木一頭捲毛的自然飄動,那個場景大愛啊)】,乃至OP對於歌詞字幕的處理,都令人歎為觀止——不愧是 Kyoto Animation !!
音樂效果的處理也相當出色。兩隻OP和ED都相當喜歡,個人尤其喜歡OP1和ED2。BGM也相當妥帖劇情的展開,也配合著人物的心緒,相當自然。
要說畫面的特色,最可圈可點的還是對於光影的處理,當說是畫風的一大亮點。在反覆刷漫的過程中發現,畫面中的人物常常處於明暗之間的【印象最深刻的是第18話《連峰放晴否》折木與千反田二人對話時,折木的大半張臉落在陰影裡,靠近窗子的部分被勾出一道亮邊,而坐在他對面的千反田則是被照亮了大部分;再如第21話福部在路燈下向折木坦白對於伊原的複雜情感時倆人的舉手投足都牽動著光影的交織,視覺上說不出來的自然舒適,應該還有很多,恕不一一列舉】。而且私以為,光在這部漫之中是扮演著角色的,是代替角色在表達的。對於之前所提及的“人物常處於明暗之間”這一點的考慮,私以為是故事展開的時間常常是在放課後,那時的日光是斜著的所以會比較微妙,但如第3話折木千反田會面的時間是在中午,配合著不善表達的千反田導致折木產生“她是來告白的”的誤會,光線更加晃眼,顯然是在映襯折木內心的波瀾,同理如第10話面對入須先輩的誠懇拜託以及“你是特別的”評價,茶碗邊沿反射的一弧光顯然又亮了一分。這種表達含蓄又直接,極好。
分鏡及視角的切換也很有趣。第20話折木千反田兩人被困在儲藏室中時,給了好幾個從屋頂俯視的鏡頭,有意無意地暗示兩人被困一室的尷尬處境。第17話折木與田名邊先輩在車棚揭示“庫特利亞芙卡的順序”時視角不斷地切換,印象最深刻的三個鏡頭一是一輛自行車的後輪佔據畫面小部分,背景是在交談著的兩人,看起來像是一個人躲在自行車後面窺視二人,二是俯角,屋簷遮去了大半畫面,只露出田名邊兩隻腳,三是自行車擋泥板上倒影出兩人交談場景。這些不斷切換的視角(尤其是總是被物體有所遮擋的視角)仔細考慮不難發現,實際上是從偷聽的福部的角度出發的。還有一個,當然談不上是視角切換,是第11話試映結束後伊原對於折木的結局提出質疑導致折木自己動搖,OP之前的最後一個畫面是折木嘆了一口氣望向屏幕外的觀眾,第一次看就驚呼是神來之筆——極貼合地呼應了折木為影片所設想的“攝影師是第七人”的結局。
還有畫面本身。忍不住再叨擾幾句。敘述或推理時虛擬的畫面的有趣以及和現場情況的渾然天成且不多論(第3話開頭千反田對於往事的論述尤盛),其餘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無關情節的畫面給的也伏線暗藏似有深意。如第5話在司書室裡向糸魚川老師驗證推理時,給了兩個畫面,一是黑板,二是水池及茶壺等,隨後就有了伊原為眾人倒茶的場景;第18話解開“小木直升機”之謎後折木千反田二人站在路口交談,畫面看似無心地給了街口的紅綠燈或明或暗二三次。通篇一個個看下來,這些鏡頭真心不是白給的。

論及故事,印象最深刻的是《氷菓(The Niece of Time)》和《愚者的結局(Why Didn't They Ask EBA?)》(笑,其實剛巧的是我這一遍刷這部漫的同時剛好在讀克里斯蒂的《懸崖上的謀殺》,英文標題是 "Why Didn't They Ask Evans?" ,所以不由得在想其他故事篇章的英文標題是否也是參照克里斯蒂的小說?)。
其實這兩個故事是類似的,我指表達的主題,抑或是兩個故事的主人公的“嘶喊”,看似迥異,但細想出乎意料的一致。
第一個故事中的關谷純自不消說,個體的抗爭在面對群體的沉默(這種沉默足以構成我們平時所說的“平凡之惡”)時的無力感,對於他來說自己不過是個被全校學生用完即拋的棋子,因此這位溫和的英雄留下 "I scream" 。這個故事放在第3-5話的位置相當合適,對我而言存在著很強的衝擊力——光鮮亮麗的英雄事件的外皮之下掩藏的骯髒與難言之痛,尤其是第4話與第5話兩話推理結果的差異性,這種現實與理想之間落差帶來的無力感甚至有教育意義。
第二個故事中的本鄉同學自然不需要在像關谷純那樣嘶喊,但境遇存在著相似——個體面對群體的無力感。被推舉為導演劇情卻被肆意篡改,自己的善良被當做無效票,然作為善良的老實人作為愚者的她發不出嘶喊。她選擇聽任擺佈。
好在折木與千反田解讀出了她發出的最微弱的聲波。
回想了一下,故事中的折木生氣僅僅只有三次,這兩個故事當中分別佔一(小說原著我只讀過第一冊《氷菓》,或許這個故事中“折木生氣”只是我個人的理解,原文中的折木只是對於無人解讀出氷菓的含義而“煩躁”——在漫中通過抖腿而體現了其煩躁,但個人認為他是在為關谷純被動地結束了玫瑰色的高中生活而憤怒),在《愚者的結局》中或許普遍會把折木對於入須的憤怒理解為後者對自己的利用,“你是特別的”這句被他理解為對自己推理能力的肯定的話實際上是入須為達成完成劇作而必要的謊言,但仔細一想似乎這個角度也成立:折木也在這次懸疑電影的風波中作為個體而被群體左右、擺佈、決定,在福部等人的提示下猛然驚醒的他的處境與立場實際上與本鄉是一致的,他的憤怒是在她的嘶喊發聲。乃至標題 "Why didn't they ask EBA?" 根本不是問句,而應該是反問,問號之下藏著歎號,問題是嘶喊本身。
這樣想來實在是能把自己嚇一跳。嘛,當然說教的東西是會討人厭的,所以還是隻作為我個人的理解好了。笑。

另外令人在意的一點則是折木怪物一般的推理能力與一句總掛在嘴邊的“只是運氣好罷了”。《愚者的結局》中入須曾旁敲側擊地提示他這樣很欠扁,福部的一句“真是令人羨慕啊”和日後在《庫特莉亞芙卡的順序》中的一句“奉太郎,我期待著你啊”也讓人有刺痛感,以及這個故事中的陸山宗芳對於其漫畫能力的棄置(也可以說是一種不屑一顧,一種“只是運氣好罷了”的態度吧)與之構成的映襯。相信這些正是推動者折木重新認知其推理能力並對千反田的“我很好奇”發生態度轉變的力量來源。

好吧,我寫到現在我才意識到我之前似乎一直在廢話,直到現在才進入正片——少年折木之煩惱,自然是和好奇妹妹瓜葛著的。
並且,我之所以認為在分類時青春應該放在推理前面,正是因為整個故事的主線,是由折木對於千反田的情感態度極其細微的變化——與其說是變化不如說是自我的認知和察覺——以及兩人關係的推進構建起來的。
對於千反田的好奇,折木的轉變如下:逃避→顧左右而言他以逃避,或者無視(但屢屢失敗)→雖然嫌麻煩而已然視作“必須完成的事情”而想辦法儘快完成→第18話折木對往事產生了好奇→第19話折木為了向千反田證實“任何事物都能安上理由”而又一次正確完成了一樁推論→第22話相當自然地和千反田探討起導致線路變更的罪魁禍首,毫無一開始面對“我很好奇”的退避。
如前文所述,入須先輩的旁敲側擊、福部的羨慕與期待等等推動著折木重新認知其推理的才能,而使得他到故事的最後願意自然而然地運用其才能解決問題,但這並不可能成為他解決問題的動機。
而他如此的動機,是千反田其人,他變得開始樂意運用自己推理才能的過程,實際上是他內心接受千反田——準確說來其實是他承認自己對千反田的喜歡——的過程。
OAD第11.5話不知道諸君看過沒有。這個單獨的篇章中千反田對摺木也有一句“你是特別的”。看起來是個獨立篇章,但結合其回目來看——緊接著《愚者的結局》,其中入須先輩對摺木也有一句“你是特別的”,但對他說是因為對他有所求——編劇這樣安排絕非無心之舉,因為入須的真實考慮揭示之後其實對摺木本身實際上是對其能力剛剛建立的認識的打擊,而千反田天真無邪真摯無比的一句“你是特別的”則是將被打擊的重新建立。試想若非第11.5話千反田此舉,或許折木還將一路“只是運氣好罷了”下去吧。
迴歸之前所說的過程。其實自從第1話的初遇開始折木對千反田的喜歡的種子就已經埋下了,這部漫中出現了很多次折木的綠瞳中映著千反田而千反田的紫瞳中映著折木的場景,最早出現就是第1話,當說那時玫瑰色少女就在節能少年的生活中掀起波瀾了吧【突然能理解漣漪這個元素的用意了,千反田正是折木生活中的漣漪呢】。第3話兩人約在咖啡店見面,雖說千反田的表述存在問題對摺木誤會她是來告白的負有很大責任,但折木本身是否也對此充滿期待呢(笑)【時鐘的讀秒聲變得清清楚楚宛若心跳,併產生了鐘擺變成心形的幻覺,笑,典型的戀愛橋段啊】。《愚者的結局》和OAD的細節流露出對於千反田的身體(或者說身材。。?說身體感覺好無良啊笑)的在意,很微妙而確切地反應出青春期男生的一些小心思,卻都用尷尬臉紅一帶而過,只讓人覺得可愛。
一定是,折木一定是從初遇時就抱有著喜歡,但不願承認就如同不承認他的推理天賦一樣。面對福部和伊原的調笑,傲嬌地“哼”一聲糊弄過去,但到最後那種喜歡膨脹到自己完全掩飾不了,只好自己對自己繳械投降。
不然,為何新年時看到來“炫耀”和服的千反田會覺得那樣的驚豔,為何為著女王裝的千反田撐傘路過盛放的櫻花樹上會那樣心神不寧,視野那樣如同幻夢,那樣渴望看到“朱脣垂眉的千反田”?
不然,為何第21話看到想要奪門而出的千反田飄出的眼淚會詫異得一愣,最終話看見她眼角彎彎的笑同樣會詫異得一愣?
太在意了。詫異得並非對方情緒的產生,而是“誒?我竟然會這樣在意”。意識到的時候,漣漪早已擴散開去,漾滿了整個心房。
我最為喜歡的OP《優しさの理由》裡有一句歌詞“顏をしかめたのは 照れくささの裡返し”,譯作“故意緊鎖著眉頭藏起害羞”,同好有一次對我說,這句說得就是折木吧。
再正確不過。
或許諸君會覺得遺憾,折木到最後並未對千反田告白,他體會到了福部同樣喜歡著喜歡著自己的伊原卻不能接受她的心境——接受她,她變成自己的執著,自己則變成自己不想變成的自己,在此番糾結之下,只有從容自己的任性而放棄喜歡的女孩子。折木是在擔心若成為千反田的“彼氏”自己會丟失以及一意貫徹的“節能主義”嘛?
笑。折木君,大可不必啊,你同阿福不同,你的節能主義,早在與千反田初遇的那一刻開始,悄然地土崩瓦解了。

此文碼完,天已微亮。
其實今天是我大二開學的日子。
所以啊少年,別再沉溺於你的終將逝去的青春了。拋開過去該上路了。
但那些真摯的美好,那些真切的細膩入微的小心思,那些十六七歲的煩惱和顧慮還有害羞,可是走了再遠都不樂意忘掉的啊。

動畫信息

冰果
中文名:冰果
原 名:氷菓
又 名:Hyouka / 冰菓
首 播:2012-04-22
IMDb:tt2340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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