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何種程度上,一個解除武裝的公民社會是可以運作的?


3樓貓 發佈時間:2022-06-29 13:58:16 作者:樓觀劍斬不斷 Language

自新描寫的人類社會是一個典型的極權主義社會,祕密教團性質的倫理委員會操縱著整個神棲66町的走向,用洗腦技術、倫理教育、處分制度、恐慌宣傳和監控完成了對整個社會全面的控制。倫理委員會相信這種付出過大代價,完全沒有風險抵禦能力的控制制度能夠達成最終的價值:建成一個沒有人能夠用咒力傷害他人,一個完全排除了風險的社會。

解除所有公民的武裝,然後完全用行政的力量踐行他們的家國夢是所有威權君主的夢想。但是刀槍、火器的威力不足以讓公民的恐懼膨脹到願意放棄自己的權利達成繳械的公意。因為就像霍布斯說的,“在自然狀態下,強壯的人並不能對弱小的人獲得優勢,因為後者可以運用密謀抵消身體上的劣勢”,擁有武裝的人在付出流血的代價以後總會達成平衡。但是咒力不同於傳統的武器,它不僅依靠它自身的破壞力,它就是密謀本身,想象力決定了咒力的強度和使用方式,而一旦出手就沒有任何反擊餘地,神聖櫻花王朝的王朝更迭過程就是超能力者的密謀相互對抗的過程。很多人將咒力比作核武器,但二者的性質完全不同,因為擁有咒力的雙方是不存在以咒力為後盾互相妥協和談判的可能性的,從想象到攻擊之間幾乎為0的時間差斷絕了這種可能,而且也沒有一個和平談判的環境。在一個不存在安全感的環境中,人們寧可放棄自己的武裝來保障生命權,倫理委員會採取的形式就是愚民和謊言,還有植入愧死和攻擊抑制斷絕密謀的可能性。

一個極權社會最需要的是軍隊和警察,但是所有人都被解除了武裝,唯一合法的暴力形式就是行政的暴力。神棲66町的暴力形式可以被稱為一種武力發包制,人類享有對目標的制定權(擊殺不聽話的個體)、最終成果的驗收權以及對執行方(化鼠或者不淨貓)的激勵、監督權。從制度設計上來說,這種發包制完全符合倫理委員會的觀念——唯一被稱之為危險的群體得到絕對的控制和監督,用來排除剩餘的一切風險。化鼠和不淨貓成為了這個極權社會中最核心的執行者。

神棲66町的官方斷絕了公民一切私力救濟的可能性,用行政和武力發包製作為唯一的可能,並且真正做到了消除一切理性可預見的風險,以八丁標劃分了固定的疆域,似乎建立了一個千年王朝。但是理性畢竟是有限的,在極度厭惡風險的新社會裡還是有著太多的威脅,不然倫理委員會也不用如此小心翼翼地將統治範圍維持在少數正常健全公民的範圍內和小小的66町中。自然和潛意識是體制無法對抗的兩大變數,在自新中這兩者更像一個隱喻,共同演繹著被理性壓制的力比多積累的樣子。這兩個不可控因素,也是最終差點毀滅這個社會的因素宣告著理性無法控制一切,被閹割而井然有序的社會僅僅存在於行政之手控制的狹小疆域之內,而對外部入侵毫無還手之力。

化鼠的反叛對於極權社會中的人類而言是一種例外,儘管超能力者相對化鼠擁有絕對壓倒性的力量,但是傷亡還是十分慘重,人們面對化鼠的突襲本能地選擇聚集到廣場,封印起自己的咒力等待鏑木和日野來解決問題,這是一種退化。在後來結成小隊獵殺化鼠的過程中,人類因為愧死和大意傷亡慘重,看起來化鼠成為了霍布斯所說的運用密謀來抵消人類強力的那一方,因為人類的密謀能力隨著規訓而消失了。長期缺乏私力救濟的後果,即使鏑木將武裝還給人類,他們也無法好好地運用它保護自己了——人類已經無法忍受不靠極權的行政暴力而靠自己的力量拯救自己了。

化鼠本身就是外在於人類社會的威脅,而真理亞和守生下的孩子和化身業魔的瞬則是這個社會本身製造出的魔鬼,因為整個社會的基本邏輯建立在篩選和淘汰這一過程上,近視的、咒力弱小的、心理承受力差的還有耍陰謀的都被視作異己排除。在治理模式上神棲66町依賴的是卸除公民武裝,而在意識形態上神棲66町仰仗的是對於瘋癲和文明、正常和例外的分辨。由於支持它存在的唯一真理是防止有任何一個人因為咒力被殺,那麼在這個真理的指導下所有不正常的人都將被視作潛在殺人犯,印證了福柯說的“似乎瘋癲發展到了極點便越出了包容其最脆弱形態的道德失常範圍,而藉助於某種突發的力量與純粹的獸性發作結合在一起。”瞬也好,惡鬼也好,作為被否定的那一部分非理性,它以最極端的方式也否定了理性和真理的意義。神棲66町作為理性設計的最極致形式,一旦遇上一點點的自然和例外就會全面崩塌,但是它又不斷地製造著例外,並以銷燬的形式維持著這個搖搖欲墜的體制。

用最簡短的語言概括神棲66町,那就是處在一種極端安寧的搖搖欲墜中,依靠不斷地製造和消除例外、將武力外包來維持內部秩序。將所有公民解除武裝的體制如果不依靠縫縫補補就無法繼續維持,消除了密謀的同時也消除了他們的理智。作為一個極權社會,它做到了無處不覆蓋的公力救濟、全體認可的價值觀、以及一個真正無風險的社會。只可惜它為建立這樣一個社會所付出的代價已經足夠讓它倒臺。

動畫信息

來自新世界
中文名:來自新世界
原 名:新世界より
又 名:自新世界 / From the New World
首 播:2012-09-28(日本)
IMDb:tt2309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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