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年的移動城堡——當愛情故事變成自由讚歌

ハウルの動く城 サウンドトラック

9.0

久石譲 / 2004

秋雨連綿了一整週的早上八點，掏出手機看到斯坦李去世的消息，一整節早八課都難過得魂不守舍。當晚便開始回看宮崎駿的動畫作品，像是要緊緊抱住另一位童話。

印象中殘留最多的還是哈爾的移動城堡。奇幻浪漫溫暖的愛情故事——這是童年留下的記憶。而現在重看，卻遠遠不止如此——

一成不變的小鎮生活，不存在的未來的打算，老成封閉的少女。她不戴華美的帽子，不參加舞會，不照鏡子看自己，避開人群走小道。“漂亮又有什麼用呢？我從來沒有漂亮過啊！”

前半段的故事與我幾年前至今的狀態何其相似！老成自卑，不漂亮，不活力；不舞於浪漫，卻也沒在實際的現實裡混出個敞亮的未來。

那麼後半段的故事我有可能擁有嗎？我並不會擁有被施魔法突然變老的改變的契機，以正當的藉口一走了之，乾脆不抱希望的自由

——等等，“乾脆不抱希望的自由”，坦白接受自己不年輕、不漂亮、不聰明、不前途無量，這樣的認知，是一種自我和解…這是一種自由。

未必需要一個魔法來改變外形從而藉助客觀來認識到這些。或許蘇菲外觀變成老婆婆讓她多了一份不必抗爭自尊的心安理得，她迅速地進入狀態，變得與之前完全不同的光彩照人——可愛俏皮會打趣，勤勞友好自然熟，勇敢自信，悠然自得，全心投入愛情——沒錯，少女姿態時的蘇菲與哈爾這種大帥b來了次無比浪漫奇幻的空中漫步後都沒敢陷入一般少女都會的熾熱愛情與幻想，而是馬上回歸平靜的老成；反而是在變成老太太、自由出走以後，毫無顧忌地墜入愛河。

這種自由關乎兩方面：離開約束，獲得自我同一性。因為外形的變化而離開小鎮，這便是離開了所有的約束——原有的社交關係、壓力源，以及可怕的生活慣性（aka舒適圈）；而老人的外表與蘇菲那顆不花裡胡哨、不幻想改變的蒼老內心達到了奇特的自我同一性，她不再是一個社群觀念或自我觀念下的矛盾體，這種同一性會帶來讓人長吁一口氣的輕鬆感。

獲得自由，便很容易獲得隨贈品勇敢。足夠幸運，此二者也讓她收穫了愛情。於是愛情帶來年輕。她成為了自由、勇敢、永遠熱戀的少女。

移動城堡的童話無疑對不少像我這樣的女孩都是有自我成長上的啟示意義的。處於少女時期的尾巴，卻內心蒼老，沒有熱情不夠勇敢但足夠自閉，容貌平平，母胎solo，未來一片迷茫，走一步算一步。宮崎駿一定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女性主義者——在他的動畫中，主角常常是女性，她沒有閃亮的大眼睛或光鮮的髮色，沒有凹凸有致的性感身材或一看就穿著行動不便的過於女性化的打扮。反而是故事中的男性角色，劍眉星目，俊美帥氣，纖細高挑。這很有意思。誰說女孩的成年之路會比男孩輕鬆很多？或許在目前的社會標準下，女孩不必從被保護的兒童痛苦蛻變成保護他人的壯漢，但自我的認同、自由的定義、勇敢的決定、親密關係的建立、心理障礙的跨越，此類黑塞、太宰治、普希金、加繆等思考過的問題也絕不是男孩的專屬。市面上已有不少以男性為主角探討這些話題的影視，從超英電影中主角的進化，到各類熱血動漫，甚至前面提到的詩哲的文學著作，都是典型的例子。而在圍繞女性展開的涉及這方面的故事裡，男性角色便要成為“親密關係的建立”的象徵（正如女性在男性主角的作品中的用途一樣）。像宮崎駿的作品一樣能輕鬆愉悅、充滿希望，實屬難得。

幫助女孩深刻地理清自己，勇敢地奔跑，無慮地去愛，我很感謝自己在十八歲的開頭再次重溫了哈爾的移動城堡。或許自己，在寫完這些碎碎唸的那一刻，也在移動城堡的魔法奇蹟下褪去蒼老、挺直脊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