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與千尋】我11歲時看的第一部宮崎駿動畫

親愛的旅人啊

8.6

周深 / 2019

第一次看《千與千尋》是在2005年的暑假，那時候我還只是一個小學五年級的小女孩，恰巧和千尋一般大。那個時候我看到的是，一個女孩的探險夢境。

第三次看《千與千尋》是在今年的夏天，這時候的我已經是一個即將碩士畢業的女青年，14年過去，我看到的是，一個年輕生命的生存試驗。

10來歲時是偶然間看到電視臺放送的節目，被這種從未見過的如此精緻的動畫電影吸引。看完之後除了意猶未盡之外，還有一種感覺，那就是怪異。

那時候我感受到的怪異在於，“探險”夢境結束，看到脫離夢境回到父母身邊的千尋，為什麼我心裡有一種說不清的失落。

是因為沒有了無臉男、小玲、鍋爐爺爺、寶寶大家嗎？

——為什麼湯屋裡的人又“好”又“壞”呢？

是因為離開了夢境回到了現實，而一切記憶彷彿被抹去？

——為什麼千尋的爸爸媽媽這麼奇怪又冷漠？

是因為失去了白龍嗎？

——為什麼他在最後告訴千尋往前走，不要回頭呢？

——為什麼我們大家不能一起離開呢？

難道故事的結局不應該我們一起圓滿地生活嗎？

可是……事情並不是這樣啊

他們……還會再見面嗎？

太多的疑問不解交織在一起成為弔詭的感受，這些可能都是11歲的我想不明白的事情。

後來我才知道，這部動畫電影可以說是宮崎駿的巔峰之作，此片囊獲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動畫長片、柏林國際電影節金熊獎，並以304億日元的本土票房長時間佔領日本影史票房首位。而那種意猶未盡的失落，大概率是屬於日本美學中的“物哀”。

許多當年的疑問，現在再看，或多或少都有了答案，理解可能不完全透徹，但卻也都是肺腑。

如果說當時認為這是一場千尋的“探險”，那麼現下看起來覺得她像站在這“成人世界”面前的每一個“小孩”。在這個“世界”裡，有秩序、規則、契約，有友誼、親情，有被淡化的險惡，有生長著的勇敢，有成長必經的離別，有變化、也有一直不變的東西。宮崎駿把人性中的美好安放在了千尋身上，讓她代表、守護了不變的珍貴。

很多人把湯屋眾生相引申為微型社會，裡面的人物十分貼近現實，無論是僱主湯婆婆、市儈的青蛙、嘴硬心善的小玲，還是巨嬰寶寶，但我覺得宮崎駿還是在電影裡淡化了人間的險惡，突出了溫暖與希望，也許這也是構建這一個虛無世界的初衷吧。

而白龍的囑託、千尋的獨行便更好理解了，長大的路上，每個人只能陪你走一段路。分別的人註定走上不同的道路，而再見的人終會再次相聚。對於過去的事，便只要“往前走，不要回頭”，時間長河滔滔向前，不要回頭才是對未來最好的祝願。

除了那些在小時候困擾我的問題，我一直在想，一個小小的女孩，到底是依靠什麼在光怪陸離的湯屋裡生存下來並且得到了認可？

面對一個怪異又陌生的世界，她有著普通女孩會有的好奇和膽怯，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她慌張膽怯哭泣。但當陌生的白龍告訴千尋，再難受也要忍耐住，等待機會，一定要堅持自己能在這裡工作，總會見到自己的爸爸媽媽的。她毫不猶豫地相信了這個陌生人，她不對人設防，她對這個世界仍心存信任。

在初入湯屋時，千尋嘴笨忘記給幫助自己的鍋爐爺爺道謝要；在湯婆婆門前戰戰兢兢地求職不知道自己能幹什麼，卻又有著一股子只想留下的傻勁兒；在幹活時也經常笨手笨腳的，常常需要別人提點，但她果斷乾脆、認路又認真。

在拿下河神這個大單子的時候，千尋收穫了一個苦丸子。本來這是打算留給自己的爸爸媽媽的，但當白龍有了生命危險時，她毫不猶豫地就給了白龍一半，另一半給了只打過幾次照面的無臉男，從生命的邊緣拯救了白龍，從貪慾的深淵裡解救了無臉男。她很善良。

在面對無臉男的無限給予時，她坐在滿布殘羹的房間裡與一個貪婪的“怪物”面對面時，鎮定自若，全無一開始的慌亂，她拒絕金子、拒絕高級的藥牌，她知道自己最要緊的事是什麼——要救白龍，找回爸爸媽媽。

她不完美，她真誠、善良、勇敢、信任。

有人會說，千尋的路徑是主角光環吧，太理想化了。

我相信很多人都有這樣的品質，只是在長大的路上被藏了起來。

宮崎駿也給出了回答，“電影裡千尋能做到的事情，你們也可以做到。我深信這一點，並且沒有說謊，這是我做這部電影的驕傲。”

現在這個賺快錢的互聯網時代，資源向短扁平快傾斜，看似門檻不斷降低、機會不斷增加，其實無形之中也在製造更多的信息噪音、文化垃圾與時代焦慮。就像白龍對湯婆婆說的，“珍貴的東西被掉了包”。面對這個時代的我們，就像面對湯屋的千尋，陌生的秩序與契約，我們又該何去何從？

沒有遠大的理想與抱負，但我也不想成為一個以喪為潮、消費至上的人。

我有生命，我有時間，我想用好這張不知道長短的時間券。

並不是所有的成就與價值都要用轟轟烈烈的事業來證明，並不是所有的改變都能一蹴而就，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成為被發現、被保護、被培養的天才之子，但只要能往前走出0.00001釐米，就是活過的痕跡。

蘇打綠在2017年告別會上，吳青峰說，我們的世界有很多很好的東西等待挖掘，而不要只在很多很好的東西里面，只去看到那一點點不好的事情，而且拼命把它放大，那樣的東西不是我們想要的世界，而且有一天自己就有可能成為那樣的黑點。所以讓我們成為改變的一份子，“讓我們一起溫柔地推翻這個世界(的黑暗）”。

讓我有一天能頂著這麼微小的身體，站在屋脊上說，來鬥一鬥吧，世界。

最好的電影永遠不是把答案擺在你眼前，而是發出詰問，讓你尋找到自己的答案。

宮崎駿就是這麼做的，是成長告訴我的答案，不是宮崎駿告訴我的。

在國內排片還沒定檔時，知乎討論中有人說這是最適合在6月份上映，最適合即將畢業的學生們看。最後的上映時間是6月21日，也就是夏至，算的上是下足了功夫和心思了。

夏天是畢業的季節，是躁動青春的告別禮。以前我一直都是“活自己那一份就夠了”的那種人，在這期間嘗試打開自己同許多人聊過，或多或少對當下、對未來都有著焦慮。每個生命都有自己的呈現方式，依靠守護自己最珍視的東西活過這短暫的一生。

送給正在迷茫抉擇中或與所遇黑暗鬥爭的人們，不知道你的感受是如何，但希望關於這部電影的文字，能給你帶來一點點力量。

“不要忘記，你的名字。

發生過的事，人是不會忘記的，只是暫時記不起來了。”

人只活一次，

別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