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怪小鎮的多重隱喻

繼去年12月公映的《龍貓》之後，近日又有一部宮崎駿動畫片首次登陸內地院線。這次是2001年問世的《千與千尋》。《千與千尋》有著廣泛的群眾基礎，無數80後、90後的觀影記憶裡都有它的“位置”；即便你沒看過這部動畫片，也很可能聽過它的配樂——恰如久石讓為宮崎駿的許多動畫片所作的配樂一樣。

《千與千尋》的劇情大致是這樣的：十歲少女荻野千尋和父母在前往新家的途中，誤入一個神怪小鎮。千尋的父母因為貪吃變成了豬，千尋為了救他們，委身此地為湯婆婆掌管的洗澡屋“油屋”工作。湯婆婆拿去她的名字，讓她改名叫“千”，以此實現對千尋的掌控。為千尋介紹這份工作的，是少年白龍，一個曾在琥珀川救過千尋性命的河神。如今的白龍是湯婆婆的“弟子”，為其賣命，“油屋”的一幫打工者聞之色變。因為“舊情”，他對千尋格外照顧，還提醒千尋說：“你一定要保管好自己的名字，我就是無論怎樣也無法想起自己的名字……名字一旦弄丟了，就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結果，千尋用自己的勇敢和善良救回了父母，也幫白龍找回了名字。

這不就是一個司空見慣的歷經磨難終得光明的成長故事嗎？如果只是如此，《千與千尋》斷不會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功（至今仍是日本影視票房冠軍）。在宮崎駿的作品裡，《千與千尋》也許是隱喻最多的一部。正因如此，也就提供了多種解讀的視角。電影原名《千と千尋の神隠し》，直譯過來是“被神怪隱匿的千與千尋”。聯繫到“千”與“千尋”，改名後千尋失去了“尋”，就不難理解影片的主旨“尋扎自我”——甚至還可以引申到“本我”與“自我”的哲學高度。除了千尋和白龍的“尋扎自我”，影片中還有一個“無臉男”形象，也在千尋善意的感化下，默默尋找自我。此其一。

另外，神怪小鎮的生存法則就是普通小怪必須為掌管權力的BOSS工作，不然就會被變成豬。而洗澡屋“油屋”，上上下下一屋子神怪，熙攘皆為金錢，醜態百出。這隱含了宮崎駿對工業文明的反思，也諷刺了現代社會的物慾橫流。千尋的父母因為貪吃被變成豬，這個設定也與此有關。影片裡還有很多曾為人類的豬，他們（它們）因為每天可以飽餐和酣睡，忘記自己曾經為人的事實了。

環保主題也是影片顯而易見的。“油屋”就在岸邊，最不受歡迎的客人腐爛神，其實是河川主人，最大的河神。它泡澡後吐出一大堆廢銅爛鐵，堪比一個垃圾場，隨後清爽地化龍而去。而白龍也曾是琥珀川的河神，因為河流被填埋，沒了“用武之處”，只得拜湯婆婆為師。其實宮崎駿的不少動畫片都有環保主義的表達，尤以著力於人類與自然之間戰爭的《風之谷》為甚。

當然，也有不少觀眾為千尋和白龍之間的感情所感動。影片裡那個“勞模”鍋爐爺爺評價兩人的感情道，“這就是愛啊！”此番內地公映的版本，有一處字幕直接將千尋和白龍之間的“愛”譯為“愛情”。不過宮崎駿曾自評道：“千尋與白龍的‘愛’是一種在困境中互相扶持、給予彼此鼓勵堅強活下去勇氣的朋友的感情，也代表了人類和大自然的關係——誰也離不開誰。”

回到《千與千尋》影片本身，那個由一幀幀手繪畫建構起來的異次元空間，就足以讓人驚豔。尤其是“油屋”所處的那一片水域，對岸的街市，水面上的海原電車，彷彿一個夢境。也許，整個神怪小鎮的種種經歷，都是十歲少女千尋的一個夢呢！

（原載微信公眾號：日常審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