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polar

試一下影評功能 電影《利茲與青鳥》以高中畢業為背景，描寫了兩位少女——希美和霙——初識到成為真正的朋友的過程。故事中兩位少女的迷茫、失落、放手、深愛等等，是她們從稚嫩的學生逐漸成長為獨立、成熟的個體的過程，是她們找到自己在友誼中愛的方式的過程，也是每個人青春的必經之路。以下是對這部電影的淺談。 若即若離： 希美和霙在高一有了第一次交集，這也是整個電影真正的開端。如同開頭時兩人的互動——希美昂首挺胸地超前邁步，霙靜靜地跟在希美地身後、緊緊跟著她的腳步，兩人的友誼也是從希美的‘主動’開始的，霙總是以‘被動’的姿態默默接受。但也正是希美的直接、開朗和外向，突破了霙的防線，才得以進入霙的世界。 從她們的初識和開頭的互動可以看出，在希美和霙的關係中，希美總是主動的一方：主動走近霙、主動闖入霙的內心世界、主動表達自己的情感和想法；而霙則是被動的一方：被動拉近與希美的距離、被動接受希美進入自己的世界、被動迴應希美的話。這種相處模式可能是由多種原因帶來的。 首先，筆者認為霙偏向迷戀型依戀類型。所謂依戀類型簡單來說就是個體從重要他人處獲得和維持親近感覺的相對穩定的傾向。對於迷戀型的人來說，他們雖然很希望和朋友保持親近的關係，但是卻因為害怕別人拒絕自己，所以儘量迴避與他人建立親密關係。從霙和希美之間的相處模式可以發現，希美會向霙表達自己親近的慾望，比如主動送霙藍色的羽毛、一開始主動邀請霙做‘最喜歡的擁抱’；而對於霙來說，她總是悄悄地、有猶豫地表現自己的親近，比如在兩人靠著一起練習第三樂章後，霙慢慢靠近希美，好像不太想被希美髮現自己對她的依戀、她想回應希美的擁抱但又有顧慮。從霙的表現可以明顯發現霙對希美的無限和無條件的依賴和信任，但她卻對錶現依戀這件事十分有顧慮。而迷戀型的人對現實情境中的變化又十分敏感，所以當希美每一次無意打斷霙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的親近，而又看到希美與其他吹奏部學妹之間十分親近，內心會十分失落、升起一種強烈的不安全的感覺，害怕失去希美這個自己最重要的、也是唯一的朋友。 其次，根據親密關係權力均衡中的最小興趣原則，對關係沒那麼感興趣的一方權力較大。而在希美和霙的關係中，希美是霙內心世界中唯一的朋友，但霙一開始只是希美眾多朋友中的一個，而且除了朋友，希美還有對音樂的熱愛。雖然希美並不是不愛霙，但這種‘唯一’和‘之一’的區別仍然讓兩人在這段關係中佔據著不同的地位。特別是對霙來說，她只有希美，吹雙簧管，甚至考音大都是為了追隨希美，除了希美她什麼都不在意，也什麼都沒有。而電影中途交代了希美曾經在未告知霙的情況下兀自退出了吹奏部，這給霙留下了巨大的陰影，給她留下了希美隨時會離開的印象，帶給霙劇烈的不安全感，埋下了一顆種子。所以霙對可能會失去希美的未來感到強烈地恐懼，極力迴避和拒絕這個可能性。這也是為什麼在霙還未理解到‘青鳥和利茲一樣深深愛著彼此’之前，她非常不能理解利茲放開青鳥，也就是讓自己唯一的朋友離開的做法，對霙造成了深深的困擾。反觀，希美雖然也喜歡霙，但由於‘之一’的差距，並不能很好地感受和理解霙對自己強烈的依賴，所以總是一味地表達自己的想法，卻忽視了霙迴應的部分。這就導致了兩人在關係中，權力較大的一方表達自己所求，而權力較小的一方被動接受對方所需，只為儘可能維持這段關係。 霙的對依戀表達的焦慮、對希美的迷戀、以及兩人對對方依賴程度的差距，使兩人無法進行真正的傾聽和表達，構成了關係前進的障礙，使她們的友誼變得若即若離。她們友誼的姿態讓兩人自然而然地將自己代入‘利茲’和‘青鳥’的角色中——一個絕不想放手的利茲，和一個覺得飛走後依然可以偶爾停留的青鳥。這也是為什麼，電影最初以‘disjoint’描寫兩人的狀態。 漸行漸遠： 兩人若即若離的友誼十分朦朧，在希美和霙之間蒙上了一層薄紗，好像十分親近，但又不能真切地貼近彼此。而兩人之間的薄紗，在霙的退縮和其它因素的作用下，變成了難以跨越的隔閡。 從開頭時希美和霙的對話中不難看出，希美十分喜歡長笛，非常看重這一次全國大賽，這裡就表現出了希美對長笛的重視。而在無意之中的對話中，希美卻發現霙受到了音樂老師的重視，推薦她去自己理想的大學——音大。這樣的差別待遇讓希美十分受挫：自己對長笛的投入和喜愛卻無法換回老師的認可，而霙卻‘輕而易舉地’獲得了老師的關愛，這同時也讓希美深深地嫉妒起霙的音樂才能。根據自我評價維持模型中的比較效應，當他人超越我們的行為與我們對自我的定義相關時，她們的表現越是出色，她們與我們的關係的越是親近，對我們自我評價造成的威脅也就越大。這種巨大的威脅會使我們產生嫉妒、失落甚至憤怒的情緒。當希美如此熱愛音樂，對音樂抱有巨大的期待甚至理想時，卻發現自己最好的朋友在音樂上的才能超越了自己。兩人同時都沒有填寫志願表，但老師卻只找到了霙；希美對長笛的熱愛超過了霙對雙簧管的喜愛（當時霙會吹雙簧管可以說完全是為了維持和希美的關係），但是老師只關照了霙，希望她去自己理想中的音大，在之後希美主動找到老師提出自己的意向後，老師也只是進行了鼓勵但並沒有對希美的能力表示肯定或認可，這讓希美感到自己的能力遠不如霙。這時，霙的存在不僅沒有成為希美的社會支持，反而加劇了希美對現實中的自我評價和理想之間的差異，使希美感受到了強烈的自我威脅。 為了對自我威脅進行防禦，希美採取了‘近端防禦’的方法。‘近端防禦’是一種對威脅的逃避，對希美來說具體表現為對霙的疏離，避免面對霙、面對那個高大和無法超越的目標，從而緩和自己對自己能力的評價，對音樂能力的肯定。所以在練習後，霙看向了希美，希美雖然注意到了霙的關注，卻故意撇開視線與其他社團夥伴交談。甚至在之後，霙鼓起勇氣主動向希美索要‘最喜歡的擁抱’，對希美張開了雙臂，希美卻以迴避，生硬地拒絕了霙的需求。這是一種逃避的策略，也是嫉妒心的作祟。而電影中也交代了希美曾經一度退團，我猜測這是希美在第一次認識到自己和霙之間的差距，卻無法接受後產生的自卑做出的選擇。之後雖然她對長笛的熱愛讓她又再一次進入了吹奏部，然而讓希美更絕望的是，在再次入團後的這幾年裡，即使在自卑的折磨和鼓動下自己不斷努力地追逐霙的背影，換來的依然只是‘望其項背’的結局。這種望塵莫及讓希美陷入更深的自卑和絕望中，所以只能採取逃避的方法保護自己。雖然這是希美的一種自我保護，但她用轉身來面對霙展開的雙臂，這種嫉妒的情緒、逃避的行為、自卑的心理推遠了她和霙之間的距離。 交織的情感： 兩人友誼的轉折點發生在她們在電影中最後一次的練習前後。 對於霙來說，梨梨花的出現有很重要的作用。電影中梨梨花幾次試探想要嘗試與霙建立關係，但霙總是以相對冷漠的態度拒絕。兩人關係的進展是在梨梨花的一次崩潰大哭之後發生的，當時梨梨花在霙面前毫無保留地發洩自己不能與她一起參加比賽的失落與遺憾，讓霙認識到自己在梨梨花心中的重要性，從而與梨梨花建立起朋友關係。之後，梨梨花很自然地在電話通信中告白：‘最喜歡前輩了’。梨梨花情感的流露讓霙意識到表達自己有多重要，所以在她發現自己和希美之間的距離與隔閡時，主動向希美伸出雙手，想要通過‘最喜歡的擁抱’告訴希美自己對她的依賴、喜愛和依戀。我想這也是為什麼電影最後霙能夠向希美表達自己喜愛的重要原因。 同時，她和老師的談話啟發了她對‘利茲與青鳥對彼此的深愛’的領悟，讓她明白青鳥也並不是不愛利茲，正是因為愛著利茲所以尊重她的選擇在無奈中離開；在自己與希美的關係中，希美也並不是不愛自己。更重要的是，她意識到她們在故事中身份的對調——自己是‘青鳥’，而希美是‘利茲’。所以在電影最後一次的排練中，由於對故事以及友誼和愛的方式的真正的感悟，讓霙徹底釋放了自己在音樂上的天賦，用她對故事的理解演奏出觸動人心的《愛的決斷》。 對於希美來說，霙這一次天賦的釋放讓她徹底放下了對長笛的執念。在最後一次排練中，希美在霙的雙簧管樂中努力地想要使自己的長笛能夠與其對等，但是在演奏中途，她深切地感受到能力的巨大差異。‘哀莫大於心死’，希美其實早已發現自己成為霙施展才能的束縛，自己就是霙的‘利茲’。在巨大的差異面前，希美選擇了放手。這是她對自己執念的放手，也是對霙的放手。電影中，利茲和希美同時說道：“為什麼要讓我學會打開鳥籠的方法呢”。這種放手雖然是解脫，但其中包含著希美向現實低頭的無力，以及對承認理想遙不可及的悲痛，她無法再用逃避的方法給自己只要努力就能追上的錯覺，所以希美放下了長笛。在放下長笛的那一刻，希美哭了。因為這是無可奈何地、被迫又無力地放下。但也是對執念的放手，才讓希美能夠面對霙，面對自己的未來。 練習結束之後，兩人在教室裡，互相向對方坦白了自己。希美向霙承認了自己的自卑、嫉妒，霙向希美坦露了自己無條件的依戀。兩人的自我表露，都將自己的脆弱和情感暴露在對方面前，對對方的信任和依賴，以及真正的互相瞭解拉近了彼此的距離。希美接受了霙的依賴，同時支持她走向更大的舞臺，自己也選擇準備考普通大學；霙理解了希美一直以來的自卑和嫉妒，同時願意為了希美努力練習雙簧管、‘負重飛翔’。 電影最後，兩人終於不再是‘disjoint’，而是‘joint’。霙不再跟在希美的身後，兩人並肩而行。 寄語： 電影的分析之後，想來談談自己通過電影的啟發而生的寄語。 利茲與青鳥其實存在每一個人的心中。在友誼中，我們可能都體驗過害怕失去對方而產生的焦慮、不安全感，想要極力挽回對方卻又害怕自己的情緒不能被對方接受；我們可能也都經歷過和朋友一起努力奮鬥、為了理想拼搏卻發現自己與她們實力懸殊而產生的自卑和嫉妒。對於前者來說，我們需要勇敢地表達自己，‘自我暴露’雖然有風險，但也是推進關係發展重要的部分。誠如蔡康永所說，你面前的按鈕不按下去，你就永遠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如果你不表達自己的想法，那麼對方可能也永遠不會了解你的焦慮和不安，關係的停滯就是一種對關係的阻礙。對於後者來說，面對高大的目標，我們要做的也許是放手，也許是繼續努力，但不論如何，都需要對自己負責。這並不是說向現實低頭放棄理想，而是需要對自己的理想負責。比起‘遺憾’，我會選擇‘雖然失敗，但我曾經努力過。’